ROOM NO.1301（新井辉 著）丨小说资源阿里云盘/迅雷云盘免费txt下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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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试读

 ROOM NO_1301#1带有艺术气息的芳邻  肥王制作

   序章  朋友正在谈恋爱

 九条铃璃一点都没变。

 第一次遇到她已经是快五年前的事,距离上一次见面也过了两年,但她的样子还是让人觉得一点都没变。她本人也说:「自己都已经二十岁了,还是不觉得跟那时候有什么差别。」真是件奇妙的事。

 并非因为她从小学毕业之後就完全没长高,或是发型一成不变的关系,而是一种眼睛看不见的事物,不过这到底是所有人的感想,还是只有自己这么觉得,健一就不明白了。

 「你干嘛露出奇怪的笑容?」

 铃璃以为健一正在打什么坏主意。的确,她知道健一想的事情之後可能会觉得不愉快,但并不是什么坏主意。

 「……没有,我觉得九条同学一点都没变呢。」

 看到铃璃以无用的威吓眼神向上瞪,健一只好一边苦笑一边回答。

 「说我没变?哪里没变?」

 「例如……这家店吧。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,也是在这里聊天。」

 健一回答之後,开始环视四周。

 这是一家咖啡厅。位置就在健一从高中回家的途中,由於装潢与气氛不是很好,所以没什么客人。老实说,因为几乎没有人光顾,所以到现在还没倒,也让人非常惊讶。

 「是这样吗?那时候也是这间店啊?」

 「就是这间店。不过坐哪个位置我就不记得了。」

 「我也不是多喜欢这问店啦!不过这里的东西很便宜不是吗?如果想要杀时间,倒是个方便的地方。就是这样。」

 钤璃说话的口气,更让健一觉得她一点都没变。

 「这么说来……我跟以前一样,也是杀时间的对象罗?」

 「那当然。对我来说,除了刻也以外的男人,谁都一样。」

 铃璃大大方方地回答,完全不会觉得不好意思。刻也是她的男朋友,两人从小学时代开始交往,这段感情维持了十年以上。

 「……也对,你说的没错。」

 面对钤璃跟以前一样的语气,健一只能苦笑回应。

 「不过,你那时候怎么没去追刻也?」

 「怎么说……跟刻也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。」

 「之前感情那么好,现在却连见面都不想了?」

 「不、也不是不想见面。自然而然就……」

 「自然而然?你讨厌他吗?」

 「也不是讨厌……自然而然……我也不太会表达,只是觉得那时候就算追上去也没办法再见面了。」

 健一的问题似乎让铃璃想起什么,却欲言又止。

 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……不过我总觉得,我们一群人在那时候,就已经把一生的缘分用尽了。」

 健一说出连自己都觉得有点愚蠢的话,不安地等待铃璃的反应。

 「是啊。」

 没想到铃璃并没有针对健一愚蠢的发言臭骂一顿,只是简单加以肯定。

 「你说的『自然而然』就是这样吗?」

 「不、虽然不是这样,只是刻也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,让我觉得很巧。」

 铃璃不太高兴地低声自语,「叩叩叩」敲打桌子,接著突然提到其他话题:

 「你没有遇到其他人吗?」

 「是啊。不要说遇到,连个讯息也没有。」

 「……真是冷淡。那你看过那部电影吗?日奈主演的『朝阳听我说]?」

 「看过啦!在电影院看了三次,还买DVD。我还有去演员到场的首映会。」

 「那是你最後一次看到日奈吧?大概过了一年了?]

 「不、那次她好像突然生病,所以没到场。」

 听到健一的回答,钤璃皱起眉头:

 「应该是因为你的关系吧?」

 「现在回想起来……应该是吧。]

 健一无法反驳,只能苦笑。

 「不过那部电影真的很棒耶!我看到哭了出来。尤其是最後一幕,在朝阳升起的背景里,日奈独自站在大楼屋顶以沙哑的声音唱歌……]

 钤璃说完後突然回过神来,紧紧盯著健一。

 「我是不是说了奇怪的话?」

 「不、就算我看了那么多次,也会在那一幕流泪——她已经无法唱歌,但还是想要继续唱。她不是要唱给谁听,只是想唱出自己的心声。]

 「没错没错。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跟你看法一致呢!」

 铃璃脸上浮现开心的笑容。

 「说得好像我们从来没有意见一致……]

 「因为我一直把你当成敌人。」

 「敌人?」

 「情敌。因为刻也跟你的感情太好了,我一直都很嫉妒。」

 「……你认为我们是那种关系吗?」

 「你们不是瞒著我住在同一栋大楼里吗?而且你还每天帮他做早餐跟便当。就算是同居的情侣,也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吧?」

 「是这样吗?」

 健一听到铃璃这么说,有了前所未有的感觉。而证据就是铃璃以稍微温柔一点的表情注视著健一。

 「不过,我没有其他可以说这些话的对象。刻也一点都不喜欢看电影,短期大学(注:日本高等教育,类似台湾的二年制大学)的朋友也没人会去看那种冷门片。」

 「可是……那部电影也不怎么适合讨论就是了。」

 「话是这么说没错……不过有时候还是会希望有人听听自己的感想吧?」

 钤璃说完後,脸上又恢复严厉的表情。

 「我、我可不是说我对刻也有什么不满喔!」

 「我也没那样说,而且也不那么认为……」

 健一被她的反应吓到,再次觉得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。不知是否看穿健一的心声,钤璃又转向别的话题:

 「绫怎么了?应该还是非常活跃吧?」

 「我也没遇到她。她说要在新宿举办个展後就离开了,似乎不是只去露露脸而已。不过光是想到绫会出现在众人面前,就觉得难以想像。]

 「嗯——」

 钤璃以不感兴趣的语气回答後,又举出好几个名字,但健一的回答依然大同小异。

 「还有有马呢?依然对你纠缠不休吗?」

 既然提到这个人,应该是最後一个了吧。

 有马冴子是两人都认识,却完全不愿想起的人。

 「九条你这个人总是会问别人很难回答的问题啊……]

 [除了刻也以外的人都不客气,这就是我的优点。]

 [这算是优点吗……」

 「到底怎么了?」

 钤璃以比平常更具压迫感的眼神询问。或许是因为抬起上半身,与身高不大相衬的巨大胸部映入健一的眼帘,不过对建一来说,现在不是想那种事的时候。

 「要怎么说呢?有马那件事对我而言实在是太特别了。」

 健一只能如此回答。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,但要问起对有马的看法,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 「那你还是跟大海在一起吧?你们不是上同一所大学吗?这样真的很可疑耶!」

 「……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疑的。」

 「你还是喜欢有马罗?」

 「该怎么说呢?有马她是这么说的——」

 接著,健一再次说出冴子那句令人难忘的台词:

 「那一定不是爱情,而是同情。」

 但是健一依然不了解这句话的含意。

 只不过,每当触及那个过往回忆,健一就会想起当时的自己。

 我不适合谈恋爱——虽然毫无根据,但健一总是这么认为。

 第一话 我不适合谈恋爱 上篇

今天或许是命中注定的日子。

 从早上开始就这么觉得,但现在已经下午了。

 与早上预感的不同,健一正闲得发慌。

 因为早上的经历,健一才会有这种想法,他开始回想当时的事——

 的确,那时候带给他相当大的震撼。

 那是在健一做早餐时发生的事。他想要弄个煎蛋,把蛋打破以後,才发现竟然是颗双黄蛋。不过双黄蛋也不能算是多么稀奇的事。

 稀奇的是,他正想为不高兴的萤子姊煎蛋时,竟然会出现双黄蛋。

 健一对此大感惊讶。所以觉得今天或许是个特别的日子。

 「……我还真是有够单纯啊。幸好没把这件蠢事告诉别人。」

 健一对早上的回忆加以批评之後,再度环视自己的四周。

 这里是瓶井户中央公园,也是放学途中的大公园。

 而他正在这里等人。

 等谁?等同班同学大海千夜子。

 为什么要等她?一想到这里,健一歪著脖子。

 「话说回来,我为什么要等她呢?」

 最直接的理由,就是同班同学键原燕要他在这里等。

 键原燕告诉他:「放学以後,千夜子有话想对你说,可以请你在那里等她吗?」就是这么一回事。

 「详细原因等去了就知道罗。不过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?」虽然想要询问对方,可是她却不肯告诉健一。

 有话想对我说——到底要说什么?其实健一一点头绪都没有。

 甚至问他大海千夜子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,健一也答不出来。

 健一只知道她是自己的同班同学,身高算是比较矮一点,长头发,是个成熟又文静的女孩子。

 不过,有一次要从音乐教室回来时,撞倒正在奔跑的她。但那次也只听到「呀!」的一声,而且对她的声音一点印象也没有。

 英语课的时候大家都要轮流起来翻译课文,所以她也会被点到……不过,还是没留下什么印象。

 就是这样的女孩子。就算有话要对我说,也搞不清楚会是什么事。

 「该不会是爱的告白吧?」

 虽然考虑过这种可能,但是健一只花了两秒钟就快速否决。如果是拜托他在这里等的键原燕要告白,还多少有点机会。

 键原燕是班上有名的[花痴]她就坐在教室门口的位置,几乎每个礼拜都会跟朋友开心地说:「我又遇到我的真命天子了!」但是到了隔天,她又好像断线傀儡一般,什么话都不说,呆呆坐在位子上。

 如果是键原燕,还有可能会错意爱上自己,然後一如以往跑来告白吧。

 但约我见面的人却是鲜少交谈,甚至就连声音都没认真听过的大海千夜子,所以健一觉得很不可思议。

 况且健一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受女生欢迎的人。

 如果要帮男生吸引女孩子的能力用偏差值来表达(注:偏差值是日本用来评量学力的数值。平均数值为五十),自己虽然不会低於三十,但也不会超过四十。这并非自己的外表或个性所造成,单纯是萤子——健一的姊姊害的。

 萤子是个面容姣好·身材高眺的美女。现正就读美术大学,是个拥有绘画才能的女性。

 但若是提到个性,尤其是对待家人的态度,萤子真的是糟透了。至少在健一十五年的人生里,还没看过个性这么恶劣的人。

 煮饭是女人家的事!虽说健一不会有像这种过去的古板观念,但是双亲不在家时,煮饭的人永远是健一。在健一做饭时,萤子只会走到阳台抽烟。

 就算偶尔请她帮忙,她也会以「我忙著抽烟」为藉口拒绝。虽然万一不小心把房子烧了的确很伤脑筋,但以此作为不帮忙煮饭的理由,也未免太离谱了。

 还有一次,正当健一想要在星期日悠闲睡懒觉时,却突然被电话吵醒——萤子要他送便当到美术大学。因为那里离家很远,健一便要求姊姊在附近买便当就好,但是萤子却蛮横不讲理地回答:

 「还要去买太麻烦了,你给我送便当来。还有,不能在半路上买,一定要你亲手做。]

 这种姊姊只有用「麻烦」可以形容。原本还以为她有什么不能自己买的理由,结果去了才发现她也没有多忙,正在悠闲的与朋友们开心聊天。

 「我是不是被要了……?」

 一想起与姊姊的共同回忆,就觉得自己所处的状况很沉重。

 被女人任意使唤——健一觉得自己就是为了这件事而出生在世上。

 搞不清楚这次被叫出来的理由,或许是被键原燕骗了。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对方的要求也很随便。「在公园有话要跟我说。」——到底是公园的哪里?

 这座公园占地很大,南边有六个网球场,旁边还有棒球场。西边有体育馆,中间是巨大喷水池。至於东边有沙坑与荡秋千等小朋友的游乐器材。这个公园拥有上述这些设施,比一般公园要大上许多。

 虽然现在的人不是很多,但已经有好几个同校学生从旁经过。在这里,没约好地方真的见得到面吗?

 「真的有话对我说,至少要说清楚时间与地点吧。」

 健一一边观看四周,一边迈出步伐。

 本来以为只要在入口等就好了,但是仔细一想,这里有七个入口。如果大海千夜子放学之後直接过来还可以,但如果先回家再来,这里就不见得是最近的入口。

 算了,反正不管在哪里等都一样……健一决定在自己喜欢的地方等待。

 「不过……这个地方真的很难找。」

 来了之後才发现,四处根本没有人。应该说这里本来就不适合约人碰面。

 但健一还是来了。他非常中意设置了不可思议的现代艺术的这里。

 在他还是小学生的时候,这个现代艺术就设置在此。高度约三公尺,用弯曲的金属管与切开的汽油桶底组合而成。

 健一原来以为那是类似时钟的东西——汽油桶底当做钟面,金属管就变成三支指针。但这些东西只不过是现代艺术的一部分,地上还铺有无数金属管,看来有如波浪。其中有的生锈、有的烧焦、有的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。总而言之,是件不知想要表达什么的艺术品。

 健一不像姊姊那样有艺术天分,也不是真心想要了解这件艺术品。但是他很喜欢它所散发的强劲力道。

 而且对於思考著今天晚餐要煮什么,这个不像是高中生会思考的问题的健一来说,这样已经很足够了。

 「再等十分钟不来就回家吧。反正下礼拜还是会跟大海同学见面。]

 健一又等了两分钟,在心里做出决定。

 看著天空便能感觉到天上的云朵飞快移动。如果继续在这里发呆,大概就要淋雨了。

 虽然从这里回家不用五分钟,不过如果途中绕去买晚餐材料,可能就会开始下雨。健一很不希望变成那样。真不希望淋雨回家之後,还被萤子说东说西。

 所以他决定再等十分钟。反正已经等了十五分钟,搞错地方也是键原燕没说清楚的错。

 自己确实依约前来。就算键原燕生气,也没有萤子发飘来得可怕。

 这么考虑之後,健一的心情轻松不少。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,之後的事先搁在一旁。至少健一觉得不会发生什么事。至少在那个时间点是这样——

 「嗯?」

 健一的目光停在一把钥匙上。一开始他还以为那是现代艺术的零件,但是伸手去碰却发现拿得起来,看来并非如他所料。

 「可是……这应该是零件吧?」

 拿在手上不停观察,愈发对这把钥匙是否有问题而感到不安。

 这把钥匙的外型很奇特——带点黄色的金属色泽并不希罕,希罕的是没有任何凹凸起伏。就这么一根没有凹凸的金属棒,令人怀疑是否具有钥匙该有的功能。

 或许是还没打好的钥匙吧?可是上面也没有厂商名称,只有显眼的四码数字。

 「1303——这是房间号码吗?」

 如果这是房间号码,就代表十三楼的三号房罗。不过十三楼也够高了。健一不记得在这个远离市中心的镇上,有这么高的大楼。

 据健一所知,镇上最高的大楼只有十二层。那栋大楼是十年前盖的,虽然有其他平纪录的建筑物,但到目前为止这个记录尚未被打破。

 [这么说来,果然是脱落的零件……」

 不安的健一盯著现代艺术,想要找找看有没有类似的零件。如果有,那就代表是自己弄坏的,不过总比搞不清楚状况来得好。

 健一不停绕著谜般的现代艺术,想要寻找类似钥匙的零件。

 但是一直找不到类似的东西,最後还是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。健一觉得已经尽了应尽的义务,便把钥匙收进口袋里。

 等一下再交到派出所吧,至於有没有坏掉派出所应该知道。

 健一边想边开始在记忆里寻找派出所的位置。

 但是在答案出现之前,健一的心思就被别件事引开。

 「让你久等了……吧?」

 这是大海千夜子开口的第一句话。她身上穿著便服,而且看来刻意打扮过。

 上半身穿著稍嫌太早的白色刺绣短袖上衣,下半身则是以多重薄布营造出蓬松质感的淡蓝色裙子。总之不是到附近公园时会有的装扮。

 健一没看过千夜子身穿便服的模样,或许她平常就是这样穿的吧。说不定大海千夜子出乎意料地是位大小姐。

 「莫非你在生气……?」

 可能是因为自己忙著想事情,忘了回答对方,千夜子露出不安的神情。

 「啊、没有。我没等多久,也没在生气。」

 [这样啊,那真是太好了。」

 千夜子以含蓄的语气说完後,便稍微低下目光。该不会是在盯著自己吧?健一觉得她正在看著自己制服裤子的皮带扣环,显然有点焦躁。

 健一这才想到,或许自己应该先回家一趟比较好。大概是键原燕没说清楚,之後两人还约好要一起去哪里,所以千夜子才会比较晚到,也对自己为什么还穿著制服感到疑惑。

 「那个……我有话要对你说。」

 健一的担心都错了,对方似乎想在这里把话说清楚。千夜子依然以盯著皮带扣环的角度与他交谈。

 「啊、恩,你想说什么?」

 「那个……绢川同学有喜欢的女孩子吗?」

 健一对这个问题感到不可思议。为了这种事把自己约出来,难道真的是要告白吗?如果不是告白,问这个问题要做什么?

 「有讨厌的女人,倒是没有喜欢的。」

 听到健一随口的回答,千夜子的身体突然僵在原地。她瞬间抬起头看著健一,很快又垂下目光。

 「讨厌的女人,是指我吗……?」

 被她这么一问,健一终於搞懂千夜子在想什么了。自己刚才的回答的确不太妥当。

 「不,你搞错了。我讨厌的女人是……萤火虫。」

 「萤火虫?」

 「我姊姊。她的名字是萤子。她经常在阳台抽烟,所以我都叫她萤火虫。」

 「你讨厌自己的姊姊吗?」

 「是啊。而且对我来说,她就是女性代表!所以我才会觉得女孩子很麻烦。」

 「原来是这样……」

 千夜子说完之後,个子好像变得更小了。或许是松了口气垂下肩膀,也可能是弯著腰的关系。总之健一觉得她的体内好像少了一点能量。

 「不过……女孩子也并非全部都像萤火虫那样啦,哈哈哈!」

 健一边解释一边偷瞄时钟——刚好超过原先打算等待的十分钟,天空也开始变阴。

 千夜子以稍微强调的口吻对著健一说道:

 「虽然我不认识那位萤火虫小姐……」

 「啊、是啊。的确是不认识。」

 「可是、我想……我应该跟萤火虫小姐不一样吧?」

 她说完之後,健一重新打量眼前的千夜子。

 千夜子跟萤子完全不像。虽然名字里都有个「子」,但也仅止於此。

 千夜子的身高比较矮,比一百七十左右的健一矮上半个头。但萤子却比健一还高,大概有一百七十五左右。

 两人的长发或许有点类似,但是与染成茶色在身後绑成一束的萤子不同,千夜子的头发既黑又亮,左右两边还仔细绑上发饰。

 光是上面这几点,就可以判断两人的个性完全不同。

 「我也觉得你们不像喔。或许该说是相反的类型吧。」

 健一眼睛看著千夜子,老实地回答。千夜子一直垂著头,没办法看见她的表情。但她的肩膀不停颤抖,脸色似乎泛起潮红。

 嗯——难道在生气吗?

 看著不发一语的千夜子,这回轮到健一猜测对方是否在生气。不过,似乎又不是这样。

 「对了,关於这次——」

 千夜子这句话,让健一感到有如时光倒流。看来双方终於回到先前的话题了。

 「嗯,什么事呢?」

 「我——」

 千夜子只说了一个字,便深深吸口气,突然抬头看著健一的脸:「我喜欢绢川同学,请你跟我交往!」

 千夜子以大到难以想像的音量说完之後,盯著健一惊讶的表情三秒钟,又赶紧垂下头。

 「那、那个……这是真的吗?」

 健一问了一个自己都感到愚蠢的问题。老实说,他还搞不清楚状况。

 不、应该说他虽然清楚事情的先後顺序,却不知道这些事所代表的含意。

 「……我是说真的。」

 「原来你是说真的啊……」

 嘴巴这么回答,健一好不容易恍然大悟。

 这就是所谓的「爱的告白]—大海千夜子喜欢自己,於是拜托朋友键原燕约自己出来。

 之前因为惊讶而混乱的脑袋总算搞懂了。不过,还是无法理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。

 健一几乎不认识这位大海千夜子,两人甚至从未交谈。

 从音乐教室回来撞在一起那次,也只有「你还好吧?」「嗯」——这样简短的会话而已,如果要连这种寒喧也算进去,顶多只说过两、三次话。

 也就是说,两个人第一次认真交谈的话题,就是「我喜欢你」。虽然感到很高兴,但对健一来说,根本就无法理解。

 「你觉得很困扰吗……?」

 健一因千夜子的询问而回过神来,赶忙否认:

 「没、没那回事,也称不上困扰,只不过……」

 「只不过?」

 「我只是搞不清楚刚才所发生的事,也有点难以置信。总之就是觉得不可思议。」

 「的确是如此……我也觉得自己这么做会被人认为很奇怪。」

 千夜子紧紧握住双手,她以用力咬牙的表情,再度抬头看著健一:

 「不用马上回答也没关系。下礼拜见面时再告诉我答案。这样可以吗?」

 千夜子很快地说完,并且把问题留给健一。

 「好。」

 健一只能如此回答。千夜子原本因紧张而僵硬的表情终於缓和下来。

 健一似乎看到她露出笑容。

 「那就下星期见了,拜托你罗!」

 千夜子很快说完之後,马上转身离去,不等待健一回答便跑走了。

 「嗯,下星期见……」

 健一目送著对方离去。不知为何,她给他一种冷漠的印象。或许是因为她跑开的速度比想像中还快的缘故吧。

 健一这才想起千夜子瞬间的笑容,并重复她所说的话:

 [“我喜欢绢川同学。请你跟我交往!”——是吗?」

 健一发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动。

 「……仔细想想,她其实长得很可爱啊。」

 健一开始自言自语。跟班上的女同学比较起来,大海千夜子的确不输给任何一个人。他对自己现在才发现这点感到吃惊,又重复一遍她所说的话:

 「这样的女孩子对我说:『请你跟我交往!』。」

 健一没有确定旁边有无其他人,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。

 在旁人的眼里,一定会觉得这种笑容很思心吧?但这时的健一完全不在乎。

 因为他的身心都因害羞而开始发热。

 一粒雨滴,让正在发热的健一脑袋恢复正常。

 「糟了!?」

 健一被雨滴的冰冷惊醒,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原地站了好久。

 本来是想趁下雨前买好东西的,但是还没回家就开始滴雨了。虽然还不算真正开始下雨,不过天空已经被灰黑色的云覆盖。

 [真糟糕……]

 健一喃喃说了一句,便从公园朝家里奔跑。

 健一刚走出公园,就和许多同样为了躲雨而往家里冲的人们擦身而过。看来大家都没有带伞。也有人盯著天空,露出困扰的表情。

 「早知道就先回家换衣服跟拿伞。」

 健一边想边确认自家的方向,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。

 「……嗯?」

 但是还跑不到一分钟,他就停下脚步。脚踏在刚出现的水洼上,发出「啪答」声响。

 「该不会死了吧?」

 健一之所以停下脚步,是因为看到有人倒在路旁。

 那个人身穿白衣,黑色长发散乱。因为正面朝下,所以看不到脸,再加上衣服的掩饰,也分辨不出那个人的体型。

 「喂……还好吧?」

 身高与健一差不多,但是看那双手应该是女性——手指细长,指甲修成圆弧形。不过既没有涂指甲油,也没有戴戒指。

 「唔……」

 健一听到对方发出细微的呻吟,确定对方还活著,於是决定先把她扶起来再说。就算是健康的人,趴在下雨的路上也不是好事。

 (果然是女的……)

 健一在扶对方起身时确认这一点——透过白色衣服可以清楚看出对方拥有傲人的胸部。

 「水……」

 在健一扶她起来时,听到对方口中发出这样的声音。不过健一还是决定先带她到有屋顶遮蔽的地方,并让她坐下来。

 [“水”怎么了?」

 稍微喘了口气,健一询问对方话中含意。但她似乎因体力消耗过度而垂下肩膀,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说。

 (这个人到底怎么了?)

 健一重新打量她——乍看之下没有外伤。也不像是有出血,或是快死掉的样子。

 正当健一思考之际,对方拚命地从喉咙里挤出:

 「给、我水……」

 「水?你要水?」

 她似乎点头表示肯定。或许只是因为无力而低下头……不过,给她水应该也不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吧?

 「你、你稍等一下!」

 健一慌张地环视四周——马路对面正好有台红色贩卖机。健一朝贩卖机跑了过去,右手粗鲁地伸进口袋寻找零钱。

 「有了……」

 三百七十元,够买饮料了。健一数著手里的零钱,并在贩卖机里找寻运动饮料,接著投入足够的硬币按下按钮。

 机器发出钝重金属声,落下宝特瓶装运动饮料。健一拿起宝特瓶,回到她的身边。

 [这个可以吗……?」

 虽然询问对方的意见,但她看起来无法回答。於是健一先将瓶盖打开直接递给对方。

 「水……」

 这名女性发现後,伸出摇摇晃晃的手来接住宝特瓶。健一担心她握不牢,便托著对方的手把饮料送到她嘴边。

 手的温度冷到简直不像是活人。而且更令人吃惊的是呈现惨白色。不只是手的颜色,就连接触宝特瓶的嘴唇也是接近深黑的紫色。

 「你还好吧?」

 问了也是白问,一看也知道不好·但对方不答腔,只是拚命喝著饮料。

 喝了一口後,突然停止动作。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好像想起什么,再喝一口又停下。

 「喂!你真的没问题吧?」

 健一担心她僵硬的举动而开口询问,但对方依旧不答话。这次她没有停下动作,一口气把整瓶饮料喝光。

 「噗哈、活过来了——!」

 她把整瓶饮料喝到一滴不剩,并且以刚才完全无法想像的声音大喊。

 「那个……你到底怎么了?要叫救护车吗?」

 健一被动地发问。她的脸被头发遮住而看不见表情,但似乎正在开心笑著:

 「啊——没问题、没问题。这是常有的事。」

 话一说完,脸色依旧苍白的她便站起来:

 「不过,刚才那样还真是危险。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。」

 「什么……」

 健一发出摸不著头绪的回应,对方摇晃著宝特瓶询问健一:

 [这瓶多少钱?一千块够吧?,

 [一百五十元……不过,你真的没问题了吗?」

 「嗯,应该吧。对了,今天是几号?」

 话题一下就跳到别的地方。

 「……今天是四号。」

 [恩,已经过了四天啦。」

 「你说什么?」

 「没什么,只是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,原来已经四天三夜没吃东西了。]

 「所以说你只是饿昏罗……?」

 「偶尔会这样,尤其是过度专心的时候。刚才也是,想说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,要买点东西来吃……结果才刚走出来就没力了。]

 她一边说话,一边张开稍微恢复血色的嘴唇开心笑著。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碍,却很难让人相信她已经恢复体力。

 「总而言之,你待在这里,我去帮你买东西。]

 健一建议对方坐在刚才的地方等。

 「我觉得已经没事了。」

 「怎么可能……你不是四天没吃东西了,光暍瓶五百CC的饮料根本不可能恢复吧?」

 「是吗?嗯,说的也是。」

 她露出促狭的笑容,手伸进衣服的口袋,拿出折好的钞票:

 「那就听你的话,在这里等罗!钱给你,找来的零钱就当做是车马费吧。」

 她大方地把钞票递给健一,望著健一的脸,口中突然冒出一句:

 「桑畑绫。」

 「啊?」

 「我叫桑畑绫,你叫我绫就可以了。」

 「绫?」

 「嗯,没错。你呢?」

 「绢川健一……」

 「绢川健一啊。可以叫你小健吗?」

 「嗯……这样叫就可以了。」

 健一回答後,趁对方没再说什么之前,就朝著商店街跑去。

 「那我先去买东西了。」

 [不是说过找来的零钱给你当车马费吗……?]

 健一买完东西回来,把零钱递给绫时,她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如此问道。

 「那怎么行呢?你刚才给了我一万元耶。」

 绫似乎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。不过也只是把随性留长的头发绑在後头,好不容易才看得到脸。

 「哎呀、是吗?我还以为给你一千,原来里面还有钞票啊,哈哈!」

 被点出事实的绫一边笑,一边把其中一张拿给健一。

 「那么重新来过,这张给你当车马费吧。」

 「不用了啦。」

 「一定要收。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。而且你刚才好像急著去哪里不是吗?」

 绫一面这么说,一面把手伸进刚才拿到的塑胶袋里摸索。

 健一在一旁观察对方,心里想著:她不是倒在地上,怎么会知道我的行动?

 (应该不可能吧……不过她却知道我刚才在赶路。)

 「喔、巧克力奶油卷!」

 绫对健一的疑虑似乎毫无兴趣,从袋子里拿出巧克力奶油卷,马上开始吃了起来。

 「你喜欢巧克力奶油卷……?」

 「是呀。你看,巧克力奶油卷可是具备红豆面包以及咖哩面包所缺乏的MOMEZT呦?而且又很好看。」

 「唉。」

 健一心想:她又说出奇怪的话了。如果要提到关於面包的事,应该是讨论味道才对吧,没想到竟然会出现什么「MOMEZT」的。

 她毫不在乎满脸狐疑的健一,单手拿著巧克力奶油卷开始解说:

 「漩涡这种东西,最後会集中在一点。像这样把外面的能源吸收进去。然後到了这里,密度就会变得很吓人。你懂吗?」

 「……我的物理不太好,不过大概听得懂。」

 「是吗,不知为何大家都不认同我的说法。还有红豆面包的有趣之处就在中间凹下去的肚脐部分,这点你同意吗?」

 「我是不觉得面包有什么有趣不有趣的。」

 「是吗……大家都这么说,或许真的是这样吧。」

 绫不满地说完之後,便默默啃起巧克力奶油卷。

 (看来我好像害她不高兴……)

 面对这阵沉默,健一不禁感到焦躁不安,但是随即想起来,自己没有继续看著她吃东西的必要。

 「如果没事的话,那我先走了……]

 听到健一的探询,绫急忙抬头瞪著健一:

 「你要走了?」

 「我还不能走吗?」

 「嗯——因为我还没向你道谢。可是又还没想到要怎么道谢,你再等一下吧.」

 [……不用了,我并不是非要你道谢不可。]

 「是吗?可是这样我会过意不去。]

 「………」

 绫的语调虽然平和,却带有不容许对方多说什么的气势。健一搞不清楚状况,也只能稍加等待。

 「你几岁了?」

 绫刚吃完巧克力奶油卷,突然问了这个问题。仔细一看脸上还沾有巧克力。

 「十五岁。」

 「那就是高一罗?」

 「对,我是那间比良井高中一年级学生。」

 「我也曾经是高一学生呦。」

 「……或许是吧。」

 「我今年十八岁。去年还是比良井高中高三生。」

 健一觉得两人间的对话还真奇怪,顿时不知如何回答。不过此时绫好像恢复精神,一下子站起身:

 「总而言之,到我的住所来吧。那里很不错呦。」

 绫不知为何牵起健一的手,用力拉著他迈步向前走。

 结果,她住的地方就在刚才坐著休息的建筑物里面。

 [这里……」

 健一重新打量这栋建筑物,猛然想起一件事——

 这里就是健一小学时,传说中的「幽灵大楼」。

 由於灰色的水泥墙上毫无粉饰,天气好的时候能清楚看见,但天气不好时,建筑物就好像消失在空中·因此朋友们才会这么称呼。

 十二层建筑物在当时可是很稀有的,因此非常醒目。小时候的健一还怀疑这里是不是邪恶组织的秘密基地。

 「这栋大楼的名字是有马第三大楼啊,原来如此。」

 健一看着写有建筑物名称的牌子,静静地想着。

 「你刚才说什么?」

 「没,没啊……自言自语而已。」

 「那就好。」

 绫小声说完之後,直接略过电梯,走向旁边的楼梯开始往上爬。

 「你要爬楼梯?几楼啊?」

 「嗯,我的房间在十三楼的四号房。」

 「你要爬到十三楼?」

 「嗯,不爬楼梯还到不了呢。」

 「先搭电梯到十二楼不是比较好?」

 「嗯——不过这里只有十二层,所以搭电梯到不了。」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健一完全搞不清楚绫话中的含意。

 明明只有十二层,却住在十三楼的四号房?难道她是住在屋顶的组合屋吗?健一试著去思考,却怎么样也想不通。

 绫毫不犹豫地往上爬。

    「搞不清楚吗?」

    「……是啊。」

    「这是很正常的,一开始我也跟你一样,但只要来过一次就知道了。」

    绫以轻松的脚步加快速度,持续往楼上前进。

    [这就是我的房间,1304。」

    即使来到这里,健一心中的疑惑依旧没有解开。对於首次来到此处的他来说,会觉得大楼写十二层是骗人的,其实本来就有十三层吧。

 「啊、这是……」

 又有一件事引起他的兴趣——绫拿出来的开门钥匙似乎在哪里见过。

 原来是跟他在现代艺术那里捡到、没有凹凸起伏的黄色奇怪钥匙很像。

 「钥匙?」

 绫打开门之後,把钥匙送到健一面前。

 「刚才我也在公园里捡到类似的东西。」

 健一从口袋中将原本已经遗忘的钥匙拿出来。

 「你看,就是这把。」

 健一有点兴奋地拿着钥匙与绫的钥匙做比较,但她却一点都不吃惊。

 「什么嘛,原来是这样。」

 「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……?」

 「看来健一成为这里的新房客了。」

 「啊?」

 「你手上的是那一问的钥匙哟!上面不是写著1303吗?」

 健一看著隔壁的房间——门板上以金色牌子清楚地写著「1303]

 「啊、那这把钥匙就是那位房客的罗。请你帮我还给他吧。」

 健一想把钥匙递给绫,但绫只是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注视健一:

 「你弄错了,那把钥匙已经是小健的了……应该吧。」

 说完後就打开房门,定进自己的房间。

 健一为了得到答案,於是追著绫继续问:

 [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」

 「站著也不好说,总之先休息一下再告诉你吧。」

 「……好吧。」

 健一只好跟著进入房间寻求可以休息的地方,但映入眼帘的景象,却与他内心预料的完  全不同。

 与走廊相比,房间里的天花板高度明显高出许多。乍看之下大约有三倍左右。给人一种宽敞但不协调的感觉。

 房间本身以木纹风格统一,利用黄色灯光营造出温暖的气氛。除此之外,不只是天花板很高,整体空间也很大。虽然是木头地板的西式装潢,但健一推测应该有二十张榻榻米(注:约33平方公尺)以上。

 而且在房间北边墙上还有四道门。天花板与南面则是玻璃窗。外面的雨好像停了,可以看到夜空星斗与大得出奇的满月。

 「坐哪里比较好啊?」

 「随便坐哪里都行,要不要坐里面的床啊?软绵绵的很舒服喔。」

 绫指了指床铺,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。那是张加大尺码的白色床铺,如果是她一个人睡,显得有点太大了。

 「……弄脏了也不好意思,我还是坐这里吧。」

 健一想起自己淋过雨,所以随便找个地方坐。

 「这个房间没有椅子……如果事先做一把就好了。」

 「何必自己做,买现成的不就好了?」

 你说的没错,不过,一直找不到到可以搭配这个房间的椅子。

 说完之後,绫便在健一面前坐下来。

 健一这才发现绫的打扮有点奇怪。

 「那个……」

 「什么事?」

 「你下面该不会什么都没穿吧?」

 健一对绫盘腿坐姿所露出的内裤感到介意,於是忍不住发问。

 「咦?我没穿小裤裤吗?」

 健一抱著头喃喃说道:

 「是有穿啦……」

 「那不就好了吗?」

 「至少在高中一年级的男生面前,这样一点都不好。」

 [这样呀……可是我觉得在裙子里面多穿件裤子好麻烦。」

 「不、你觉得怎样和我没关系。]

 「那……我就不管小健的意见罗?」

 [……总之,看你是要多穿件什么,或是用不会露出内裤的坐姿都可以,不然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。」

 「真的吗?」

 「真的。」

 「好吧……真没办法。那我去穿件裤子,等我一下。」

 说完以後绫便站起身来,朝北边其中一道门走去。然後途中又停下脚步,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:

 「不过,你也觉得穿裤子很麻烦吧?」

 「我是不会觉得穿裤子很麻烦啦。」

 「那小健洗好澡之後会穿上衣服罗?」

 「是啊……很奇怪吗?」

 「因为我是一个人住,所以刚洗好澡都是一丝不挂。睡觉也是裸睡。现在在这件白衣服下面也只穿了一件小裤裤。」

 「嗯……」

 即使健一的回答很无力,还是梢微想像了一下绫在白衣服下面的胴体。

 「为什么话题会变成这个,还真是个谜。」

 在等绫回来之前,健一也无事可做,於是便重新审视这个房间,真是越看越不可思议。不过,整个房间倒也符合绫的性格。

 「你想吃点什么吗?」

 绫换好衣服回来,完全不管健一在想什么,自顾自地问著。

 「不觉得肚子有点饿吗?」

 「还好,还没到晚饭时间……只是说不定真的有点饿。」

 「好、那我就做点什么给你吃,作为回礼吧。」

 绫走往同一个方向另一道门。健一看到之後,心中浮现一个疑问:

 「那个……绫?」

 「什么?」

 「你说要做点什么东西吃,可是还有食物吗?如果有的话怎么会跑到外面昏倒呢?」

 在健一开口之前,绫似乎完全没发现这件事。

 「啊……这么说来已经没东西吃了。这样啊,真头痛。」

 「那就算了吧。我也不是很饿。」

 「不是、那个……可是我饿了。」

 「那就先吃刚才买的东西吧。」

 [啊,也对,那我就先吃罗]

 绫点头同意,走向健一面前坐下,身手到塑胶袋里面寻找。

 「我现在该做什么好呢?」

 健一看著绫,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。

 「做什么呢?仔细想想我也不擅长做菜,就算有材料也没办法煮给你吃吧。嗯——」

 「……道谢的事我看就算了吧。」

 健一觉得,如果一直顺著绫的话聊下去,自己可能永远回不了家。

 「对了,电话可以借我打一下吗?如果我不打电话回家,我姊会生气的。」

 「嗯,可以。」

 绫说完以後便指著床的方向——健一看到电话分机放在枕头旁边。他朝著电话走去,边听到绫的声音:

 「小健家的门限很严吗?现在还不到晚上六点喔。」

 「不是门限……只是如果我晚餐时间不在家,我姊会生气的。」

 「真奇怪。」

 「我家基本上是由我负责煮饭,所以我不回去她就没饭吃。」

 「原来如此。那你买的东西就是晚餐材料罗?」绫说完之後,指著健一刚才一起买回来的东西。

 「是啊,晚餐想弄个炸鸡块。」

 「听起来很好吃……」

 耳朵听到绫这么说,手上拿起话筒拨打自家电话。

 『喂,这里是绢川家。]

 接起电话的速度令他惊讶。那是萤子的声音,而且语调听起来很不高兴。

 「喂,萤火虫吗?我是健一。」

 『原来是健一啊,你跑到哪里鬼混了?]

 萤子话中的愤怒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不客气的尖锐嗓门。

 「我有点事到朋友家里……可能会晚一点回去。」

 『那我的晚饭怎么办?』

 「你先随便吃点什么吧。」

 『你是要姊姊没吃到炸鸡块就去睡觉吗?』

 「真的那么想吃炸鸡块,就去便利商店或是买便当吃吧?」

 『我不承认那种东西是炸鸡块。你赶快回来煮!』

 虽然不是料想不到的回应,但他还是有点傻眼。

 [就算你这么说,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。」

 [那我先随便吃点东西,不过那可不算是晚饭喔。真正的晚饭要等你回来再煮,不管多晚回来你都要煮给我吃,别忘记了!』

 「……好啦好啦,我知道了,那我要挂电话了。」

 健一感觉到姊姊多少有点让步,於是就把电话挂了。

 「真是的,那家伙是怎么了。」

 「讲电话也会生气啊?」

 绫一边笑著一边发问·健二垣才发现她已经走到他身旁的床边坐下。

 「也不算是生气啦。只不过她硬是要吃炸鸡块,叫我马上回家弄给她吃。」

 [也不就代表她很期待小健的炸鸡块吗?」

 「是吗……?应该是萤火虫太任性吧?只要是她决定的事,没照著做就会发脾气。」

 「嗯,真的有这种人耶。我高中同学也有这种人。」

 健一表示同意,但他觉得好像又要被绫牵著走,连忙言归正传:

 「话说回来,关於这把钥匙——」

 健一重新拿出那把绫说是他的钥匙。

 「这是小健房间的钥匙哟。」

 [这是怎么一回事?这把钥匙是我在公园里捡到的,你却说是我房间的钥匙……不是有点奇怪吗?」

 「是呀,的确有点不可思议,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。我自己也是这样,只要持有这把钥匙,就可以自由使用这栋大楼第十三层的房间。这里就是其中之一。」

 「我还是不懂这是什么意思。」

 「好像是从以前传下来的规定吧。之前住这里的人也是这样告诉我,来住就对了。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不过既然小健已经拥有钥匙,就可以使用这里的十三楼。反正你很快就会习惯了。」

 [这好像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吧?」

 [这也没错啦。可是这栋大楼本来只有十二层,你住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向你收房租,而且水电也是免费。事实就是如此,所以我也只能这么说。」

 健一觉得绫不像是在说谎。事实上,她也用不著说谎。可是若要健一完全相信她所说的话,又非常困难。

 「好吧,总而言之就当做是这样吧。」

 健一也只能这么说。看来要绫把整件事解释清楚,是一件不可能的事。

 「还有想问的事吗?」

 [嗯…暂时没有]

 「这样呀。」

 绫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:

 「洗澡去吧。」

 「什么?」

 「一起洗澡去吧。」

 绫说完之後就站起身来,拉著健一的手往前走。

 「为什么……?」

 「因为我已经四天没洗了,也差不多该洗澡了不是吗?」

 「话是没错,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?」

 「没啦,只是我想这么做。」

 「请不要像萤火虫一样说些奇怪的话。」

 「小健刚才不也淋湿了?我觉得你去洗个澡比较好。」

 「就算那样,也不用两个人一起洗吧?」

 「一起洗可以一起解决,这样比较好啊!」

 「胡说八道。你听好了!」

 「嗯?」

 健一稍微加强语气:

 「我可是高中一年级的正常男生喔!你说要跟我一起洗澡,到时候发生什么事,你打算怎么解决?」

 「发生什么事……?在浴室跌倒受伤是有点麻烦啦!」

 绫以认真的表情如此说著,健一不知该怎么回答而说不出话来。

 「还有,你刚才说会发生什么事啊?」

 「……请不要故意要我说出那种事。」

 「嗯——也就是说,你会想做色色的事罗?」

 「是的……」

 [这有什么问题吗?」

 [这不是问题吗?」

 「那我刚才在换衣服的时候,你在胡思乱想也是问题吧?」

 「……的确是个问题。」

 「所以对谁来说是问题呢?小健自己的问题吗?」

 「……你这样问我,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。」

 被她这么一问,健一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了,但他还是直觉认为这里面一定有问题,强烈表示拒绝.

 「总之,不行就是不行!」

 「真的不行?」

 绫皱著眉头反问。

 「不行。」

 「好……那我这辈子再也不洗澡了。」

 绫嘟著嘴,一屁股坐回床上。

 「什么?」

 「我说我再也不洗澡了。」

 「这是怎么一回事……?我不跟你一起洗,跟你以後再也不洗澡有关系吗?」

 [这跟有没有关系没关系。我已经决定了,就是这样。」

 绫就好像小学生一样闹别扭。不过她会四天忘记吃饭、四天忘记洗澡,仔细想想简直比小学生还要任性妄为。

 「不过小健如果改变主意,我也可以重新考虑。」

 「这是在威胁我吗?如果我不跟你一起洗,你就一辈子不洗澡?」

 「嗯……说是一辈子,可能也撑不了那么久。或许这次会忘记吃饭而饿死也说不定。」

 「……就算是这样也不好吧。」

 绫的胡言乱语让健一不知所措。不过她好像完全没听进去,马上转到别的话题:

 「我从小学开始就不吃红萝卜。」

 「你在说什么?」

 「妈妈告诉我,为了营养均衡一定要吃,可是我因为讨厌所以坚决不吃。你知道後来怎么了吗?」

 「该不会是……除非你吃红萝卜,否则就没饭吃?」

 「对、对、就是这样。既然她这么说,那我也态度强硬的说:『那我就不吃饭。]结果四天之後就被救护车载走了。嘿嘿——」

 说完以後,绫害羞地笑了起来。

 「不过也因为这样,妈妈答应我不吃红萝卜也没关系,又开始煮饭给我吃了。」

 健一听完之後完全笑不出来,只能绷著脸问绫:

 「所以你说一辈子不洗澡,就是真的打算不洗澡了?」

 「是呀。那时候我连学校的营养午餐都不吃、也没有拿零用钱去买零食。总之就是意志坚定地绝食抗议。」

 [这回变成意志坚定地不洗澡抗议……」

 健一盯著绫天真无邪的笑容。

 「嗯。要投降就趁现在喔!」

 「为什么非要跟我一起洗不可?想要跟男生一起洗澡可是很怪的耶。」

 自暴自弃的健一口中念念有词。绫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他已经屈服,於是马上起身拉住他的手向前走。

 「我不是想跟男生一起洗澡,而是想跟小健一起洗。」

 说完之後,绫便对著不知所措的健一微微一笑,接著打开门——

 门後面是连接浴室的更衣室。

 「等一下发生什么事我可不管。」

 健一低声碎碎念。绫继续推开下一道门——

 健一不禁脱口而出:

 「什么……热水已经放好了?」

 [这里二十四小时都有热水,是间又大又舒服的浴室。」

 绫一边回答,一边自然地把白衣服与裤子脱掉。细致白皙的後背瞬间映入健一的眼帘,身上仅剩一条内裤。

 「哇哇!」

 听到健一的惊叫声,绫想要转过身来·

 「不要动!」

 健一慌张地大喊,绫於是停下动作。

 「…怎么了?」

 「你突然把衣服脱掉,害我吓了一跳。」

 「洗澡当然要脱衣服啊·难道小健在家里洗澡前,还要先报告“我要脱衣服了”吗?」

 口中一面这么说,绫一面顺手把内裤脱掉。完全不用毛巾遮掩,就这么走进浴室。

 「是啊,洗澡当然要脱衣服。」

 健一跟不上绫的动作,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。

 健一脱掉上衣之後,伸手抓住裤子,口中念念有词:

 「这下糟糕了……」

 低下头来的健一,看到下半身已经变得很难顺利脱掉裤子了。

第二话 我不适合谈恋爱 下篇章

 正如同绫所说,这是问气氛高雅别致的浴室。

 以普通大楼的浴室而言,内部空间大得吓人。健一推测,这间浴室一定比自己那间推满杂物的六叠榻榻米房间还大。

 西式浴室四周贴满淡蓝色瓷砖。同是淡蓝色的浴缸正如绫所说,里面放满热水。

 「直接进来泡也没关系呦。反正水等一下就会变乾净了。」

 位在白色热气另一头的绫如此说著。不过,即便她请健一直接进来,自己还是先在浴缸外面把身体洗乾净。毕竟已经四天没洗澡,如果不在泡进热水前先把身体彻底洗净:心里多少会觉得不太舒服吧。

 「……果然还是得先把身体洗乾净啊。」

 自言自语的健一努力维持头脑冷静。

 「浴室虽然很气派,但脸盆、海绵,还有香皂都只有一人份而已。你还是先进来吧!」

 「思,你一个人住,这也是理所当然的。」

 「还是要我帮你洗?」

 「不、不用了。那我先进去了。」

 建一虽然有点在意,但还是乖乖泡进浴缸,可是没有洗澡用的器具,只能用手拘起水往身上泼——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嘛。

 「喔?」

 浴缸很深,光是站著水都可以浸到腰部。幸好浴缸边缘有段落差,只要坐在落差上,水的高度就刚刚好了。

 健一确认构造之後,直接走到另一侧并坐在落差上。

 「呼……」

 热水刚好泡到肩膀的高度,让健一不自觉地发出感叹声。这间浴室不只是气派,对恢复体力也有很好的效果。与其说是住家的浴室,不如说是泡在温泉里,身心都彻底地放松。

 「觉得水温怎么样?」

 听到绫的询问,健一才想起她的存在。

 「很棒啊。我家的萤火虫也喜欢比较热的水。虽然有点热,但我个人觉得这样刚好。」

 「那真是太好了。」

 健一边听著绫的说话声,边舀起了热水——他注意到水的颜色有点不同。不知是否放了温泉粉,热水的颜色是绿色的。

 「也许真的是温泉。」健一独自喃喃自语,绫似乎没听见,自顾自的说个不停:

 「不过在小健家里,好像什么都是姊姊决定的?」

 「是啊。我爸妈在东京工作很少回家,所以一切都交给年纪比较大的姊姊决定。」

 「原来如此——」

 虽然是她自己问的,但是绫却以毫无兴趣的口气回应。接著又开始聊起其他话题:

    「小健,你觉得有腋毛的女生怎么样?」

 「你问我怎么样……」

 健一完全搞不懂她为什么会把话题扯到这里。

 「那换个方式问好了。你对女孩子的腋毛有什么看法?」

 [这跟刚才的问题还不是一样……」

 「喜欢吗?还是讨厌?」

 「没什么喜欢或讨厌的……总觉得那种东西似乎不太雅观。」

 「嗯,果然是这样。」

 绫简短地回答之後就突然安静下来。健一虽然有些在意,但也不好意思盯著绫,只好乖乖泡澡。

 「话说回来,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泡澡?」

 借由热水放松肌肉之後,脑袋也变得清醒许多,健一开始认真思考问题。

 仔细想想,来到这里之前,自己才刚被同班的女孩子告白,准备买好东西回家後,再来考虑如何回覆对方。

 现在,不知为何会来到这个名叫桑畑绫,今天才刚认识的女孩子家里泡澡。

 「太诡异了,这个发展实在太诡异了……」

 「你在想什么?」

 绫的声音近在耳边。健一惊讶地转向发声源,才发现绫已经走到身旁。

 「哇——!」

 让健一惊讶的不只是对方的脸,刚洗乾净的赤裸躯体也清楚映入眼帘。

 「思?怎么了吗?」

 绫真的很瘦。如果因为没吃东西而快要饿死,瘦也是理所当然的。

 可是她的胸部却强烈反驳上述事实,圆润饱满又有重量感。也许是她的手与腰部太瘦,反而让健一感觉不协调。

 泡过热水的肌肤透出浅红色泽——原本的肤色与其说是白皙,还比较接近不健康的惨白色,只有傲人的胸部看起来比较健康。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健一无法回答绫天真的问题,就连视线也移不开,紧紧注视她的胸部。

 健一并非从未看过女性的胸部。他的姊姊萤子就不是什么多保守的女孩。姊姊在夏天洗完澡後,也经常披著一条毛巾、穿著一条内裤晃来晃去。遇到这种情况,就算不想看也会不小心看到。

 不过那毕竟是姊姊的胸部,对健一来说没有任何特殊含意。顶多只是有点吃惊。

 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子完全不同。

 首先,对方是刚认识不久的女性;其次,胸部的形状也不一样:萤子的胸部是好像很硬的尖挺锥型,而绫的感觉则是柔软又圆润。

 还有那个大小实在太夸张了。虽说萤子的也不小,但是绫似乎是她的好几倍。那个重量感、柔软感,竟然还能够维持完美的圆弧形,让健一感到很不可思议。

 他有个疑问:看起来很软或许是形状的关系,但是能够保持形状就应该不会太软吧?

 绫突然开口:

 「你想摸我的胸部吗?」

 「没、没、没这回事!」

 健一不经考虑就急忙否定。

 「是吗?可是你好像一直盯著看耶?」

 「拜托你也稍微遮掩一下……」

 健一移开视线,调整一下呼吸。如果再这样被绫牵著鼻子走,总觉得一定会出问题。

 「遮掩一下?你是说胸部吗?」

 [请不要问我……」

 「好吧。」

 绫虽然嘴巴这样说,但是健一完全不想确认她是否真的把胸部遮起来了。他认为绫一定不会去遮。

 「那……我可以摸小健的胸部吗?」

 [这又是什么问题?男人的胸部有什么好摸的?」

 「没有啦,只是用看的不了解它的弹力与硬度。」

 「知道那种事要干嘛?你回想自己小时候的模样,那个样子就对了。」

 「嗯——我小时候对自己胸部的弹性一点兴趣也没有。在还没有发育之前,我都觉得胸部很普通。」

 「我到现在还是这样认为。」

 「你那么讨厌我吗……?」

 过了一会儿,绫才出声发问。虽然没看她的表情,但是光用猜的也知道,她应该跟洗澡之前耍脾气一样,又嘟起嘴来.

 [也不是讨厌的问题...还是该说搞不懂..至于理由,我的本能告诉我,不可以让你再靠过来了……」

 「好吧,那以後有机会再调查吧。」

 说完之後,绫便迳自坐在健一身旁,热水涌往健一的方向。绫又开口问道:

 「小健,你知道胸部很轻,可以浮在水面上吗?」

 「……不知道,也不想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实验。」

 健一为了屏除脑中杂念,只好集中精神呼吸。

 「小健,难道你讨厌我吗?你从刚才开始就不肯正眼看我。」

 「我不是讨厌你……就是因为不讨厌所以才不敢看你。」

 过了几秒钟,绫又问道:

 「……为什么?」

 「为什么……当不讨厌的女人一丝不挂待在男人的身旁时,他还能保持冷静吗?」

 「小健也是这样吗?因为我没穿衣服,所以从刚才就不肯正眼看我?」

 「就是这样!」

 健一对一直没搞清楚状况的绫用力回答。「好吧,既然不讨厌我就好了。」

 绫继续把话题导引到健一意想不到的方向。

 「话说回来——」

 「对了,我想问你其他事。」

 「什么?」

 「小健曾经一个人DIY过吗?」

 从绫的口中冒出天马行空的问题,让健一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

 「没有吗?还是你不知道那是什么?」

 「我想,像我这个年纪的男生应该都有吧。」

 「我不是问一般的男生,我是问小健有没有。」

 「……你问这个到底要做什么?」

 健一的反问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。

 「我本来想问你有没有做过爱,不过好像太突兀了,这样很奇怪吗?」

 「奇怪、非常奇怪!太直接了!」

 [这样啊。不过要说先做过哪件事,应该是一个人DIY先吧?难道小健是先做爱?」

 「没有…我只有自己DIY。」

 「对吧!」

 绫开心地笑著,好像为自己预测正确感到得意。

 「小健都会DIY到最後吗?只要开始,就会DIY到出来为止?」

 「我已经说过了,请你不要问这种问题。」

 听到健一的反应,两人沉默了一会儿,绫似乎想起什么继续追问:

 「有时候我也会DIY,可是却没办法高潮,不知道高潮是什么感觉。你知道吗?」

 「请你节制一点!」

 健一反射性地怒吼。

 「……我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吗?」

 「从刚才开始我就拚命不去想那方面的事,可是你为什么一直故意把话题带过去?」

 「大概是因为,我觉得你知道答案吧?」

 [请你稍微考虑一下时机!要不然……」

 健一停下来深吸一口气,把接下来的话硬吞进肚子里。

 可是绫却接了下去:

 「要不然?」

 「……我会上了你喔,真的。」

 [这...因为我刚才的问题,让小健变得色色的?」

 「就是这样!在这种状况讨论这些话题,原本可以忍耐的也变得无法按捺了!」

 健一毫不客气表达自己的愤怒。话一说出口,原本稍微冷静的情绪又开始加速:

 「我可是拚命忍耐啊!请别再说什么DIY之类的了!这不是害人想入非非吗?」

 「是吗……对不起,我从以前就不擅长跟别人聊天。」

 绫低声回答,接下来便不再说话。健一也想不到要说什么,只好深呼吸平静心情。

 「我不知道你会那么生气。我大概是太高兴了,所以才会玩过头。对不起,小健。」

 绫以更低沉的声音向健一道歉。

 「……我向你大吼大叫,我也需要道歉。」

 健一发现绫因为被骂而没什么精神,改用比较平稳的语气向她道歉。

 「你讨厌我吗?」

 「我并不是讨厌你。如果讨厌你,我从刚才开始也就不用那么烦恼了。」

 「因为不讨厌的女人一丝不挂坐在身旁,会忍不住想要上了她吗?」

 「是啊……不过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要跟喜欢的人做比较好。如果只是不讨厌的程度,还是忍耐一下。」

 「原来如此,所以健一不喜欢我罗?」

 「与其说是不喜欢,还不如说认识没多久,还不太了解你……」

 健一口中说著模棱两可的话,声音越来越小。不知道要对绫解释什么,只好乖乖闭嘴。

 「如果……现在小健身旁坐的是喜欢的女孩子,小健会上了她吗?」

 「我想……应该会吧。所以我才说不讨厌你,希望你不要误会,总之就是这样……」

 健一不太理解绫发问的用意,只好把自己的理由解释得充分一点。可是绫好像完全没有听进耳里。

 「绫……?」

 他正觉得奇怪,绫已经站起身走了过来,健一可以感受到水的波动。接著从空气里也可以感觉到绫已经靠到非常近的距离。

 「小健,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?」

 耳边传来呢喃细语的声音,呼唤著自己的名字。跟刚才被骂没什么精神的绫完全不同,是一种带著笑意的妩媚声调。

 「你、你问吧……」

 「那……我可以上了小健吗?」

 健一还没想通绫的问题,绫便一把抱住健一——对方肢体的柔软瞬间传来。「咦!啊啊!?」

 健一大吃一惊,全身动弹不得。他拚命大叫,心里明白这只是最後的抵抗。

 「那就让小健来选好了。你想要在这里做呢?还是床上呢?」

 绫的奇怪问题来自比刚才还接近的距离。健一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「啪」一声断裂了。

 「呜……」

 几小时之後,健一躺在绫的床上,发出强忍哭泣的哽咽声。

 「好了,不要哭了啦。上了你是我的错嘛!」

 身旁的绫一边轻抚健一的头,一边安慰他:

 「可是做到一半,小健不也很投入吗?如果说做了五次都是我的错,人家也很伤脑筋呢。而且我也是第一次,不要摆出只有你是受害者的样子好吗?」

 「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哭啊!」

 感觉到绫的轻抚,健一稍微放心一点,但是嘴里仍然不服输。

 「怎么说?」

 「我没有说这是你的错。」

 「那为什么要哭呢?」

 发问的绫停下抚摸动作。健一把头转向她,大声吼著:

 「我觉得自己很丢脸啊!」

 绫似乎被他的音量吓到,但是对他想表达的意见好像不感兴趣。

 「为什么?」

 [今天第一次有女生跟我告白。那是班上一个很少讲话的可爱女生,可是她却跑来说喜欢我啊!」

 「那不是很好吗?」

 「到那里为止都很好。因为我还不太了解那个女生,所以我要在周末这段时间好好考虑,星期一再给她回覆。」

 「可是却被我硬上……所以你才哭吗?」

 「也并非全然是因为被你硬上。也许起因是被你上了也说不定,但是我明明要好好考虑怎么给对方回覆,结果却沉溺在跟你做色色的事。」

 「你一边想著怎么回覆那个女孩,一边跟我做色色的事,这样我也很头痛啊!反正你也那么投入,就当做被狗咬好了……果然还是不行吗?」

 绫说著说著,感觉健一怨恨而凶恶的眼光,语气变得愈发软弱。对於向来我行我素的她来说,这样已经是很大的退让了。不过这么做还是无法平息健一的怒气。

 「我也没说要你负起责任当我的男朋友,就当成是你在交女朋友之前,很幸运地累积经验就好了嘛。反正那个女孩也不是因为小健是处男,所以才会想和你交往的吧?」

 「如果有这种女孩子,那也蛮恐怖的。」

 「就算在告白那天跟其他女孩子做了,也没有必要说出口啊。能够上我这种美女,你应该觉到幸运才对吧?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罢了。」

 [这种事情是自己说的吗?」

 健一边回嘴一边瞪著绫。绫无力地微笑点头:

 「嗯——不行吗?姑且不论内在,我对外表还蛮有自信的。」

 绫似乎又叉开话题。她定下床,赤身裸体转了个圈:

 「会太瘦吗?」

 胸部比身体慢了半拍,依然不停摇晃。健一坐起身来,别开视线说道:

 「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」

 「还是我太高了?女孩子身高一百七十,还是不行吧?」

 「我就说……」

 「不是身高,那是不喜欢我的长相罗?小健比较喜欢眼睛下垂的女生?」

 「我就说、不是那些原因!」

 健一又开始大吼大叫。他想狠狠瞪著绫,却发现她一丝不挂,只得把目光移开。

 「你还是先穿上衣服吧……」

 「刚才还摸个不停,现在却连看都不愿意吗?」

 一冷静下来之後,就觉得很不好意思——即使用看的也一样。」

 绫听到健二这样说,便伸手拉过棉被盖住自己·然後坐回床上,不断接近健一:

 「小健真可爱。」

 健一赶紧向後退缩,拿起枕头抱在胸口:

 「……这是用来形容男生的话吗?」

 「反正小健本来就比我小。这是我真正的感想,不行吗?」

 绫不再靠近,乖乖在床上坐好。

 「那我该怎么做才好呢?要怎么做小健的心情才会变好?」

 [……不是怎么做的问题,而是我心里感受的问题。」

 [可是,不都是因为我上了你,又威胁你一起洗澡的关系吗?如果不让我补偿你,我会觉得过意不去。」

 「就算你这么说……」

 健一知道绫似乎有在反省,也不再发脾气了,情绪变得冷静许多。

 可是绫的思绪又飞到奇怪的方向。

 「那我用胸部来帮你,你觉得如何?虽然我没试过,不知道顺不顺利。」

 绫一面这么说,一面用双手测试自己胸部的弹性。

 「你、你说什么!?刚才的反省跑到哪里去了?」

 「咦?我也不太了解,但是用胸部的话,男生不是都会很高兴吗?高中时我同学就跟我说:『只要用胸部来补偿,大部分的事都能被原谅。]

 「……这种观念真是有问题。」

 「嗯?难道是假的吗?」

 「也不能说是假的……总而言之不是这个问题!」

 「那……我给你钱怎么样?不要看我这样,其实我还蛮有钱的,日常生活用不了什么钱,美术材料费也有人补助。如果是一千万左右,现在就付得出来哟!」

 如此提议的绫露出困扰的表情,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。

 「拜托你不要给我钱……」

 「身体不行、钱也不行…那还能用什么补偿你呢?」

 「难道你就想不出别的东西了吗?总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吧?还有,你讲的东西都太现实,听了只会让人心情更差。」

 「别的……只剩下工坊里的东西了。如果你愿意的话,倒是还有不少·」

 「工坊?」

 吃惊的健一不知不觉环视房间。

 「我可是雕塑家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不过听说我的作品还蛮值钱的。」

 绫发现健一感兴趣,便开心地笑著拉起他的手,下床朝有门的那面墙走去。

 「雕塑家……」

 健一觉得这个身分跟绫的不可思议举动非常符合。像她这样的成年人却不知世事,如果说是艺术家就解释得通了。

 突然骄傲起来的绫如此说道:

 「虽然偶尔也会画画,不过还是以雕塑为主。金工——我最喜欢金属加工了。」

 但是在当下,健一脑袋里却想著别的事。

 「总之……你还是先穿上衣服吧?」

 「……好啦!」

 绫朝著抱住枕头向前走的健一,露出促狭的一笑。

 健一回到更衣室穿上衣服。这时绫也穿回先前的白衣服,走进隔壁的工坊。

 [这是……」

 牢牢抓住健一视线的东西不是绫,而是绫的作品。

 在大小与学校美术教室差不多、毫无装潢的房间里,地上杂乱摆放著各式材料,正中央有一座巨大现代艺术。

 现代艺术高约四公尺,几乎碰到天花板。如果不考虑大小,外型倒是和正月的门松(注:日本在过年期间放置在家门口的松枝装饰品)很相似。三根泛黑的细长金属棒并排,不知材质是青铜还是黄铜,每根都被红黄色交杂的细长金属管线缠绕,一直延伸向上。

 [攀折真的是绫做的?」

 健一虽然不懂艺术,也被作品的巨大与震撼力吓到说不出话来。这就像小时候,他首次看到中央公园里的现代艺术一样。

 「嗯。就是为了做它,才会连吃饭都忘记而被小健搭救。」

 「原来如此……原来绫做得出这种东西来。」

 健一发出感叹声,绕著这座金属门松继续观察。

 「你肖欢的话,那就送给你吧?」

 看到健一不说话,绫於是如此提议。

 「不了,这么大的东西没地方放。不过看到它之後,刚才烦闷的心情也都一扫而空了。」

 「是吗?你愿意原谅我了吗?」

 绫说完之後就望著健一。

 「一开始我就没怪你。」

 「那就是还没原谅我罗?」

 绫走向墙边的棚架。健一这才发现那里陈列著一些比较小的作品。

 「就跟你说没有原不原谅的问题。」

 「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。这里的作品比较小,你想要吗?」

 健一顺著绫指的方向望去,确实有几个带得回去的雕塑品。虽然体积较小,但还是与金属门松一样,散发出不可思议的震撼力。

 [这些很贵吧?」

 「不知道耶。这里都是我国中时随便做做的东西。我完全不在意钱的事,所以也不知道贵不贵。」

 「你国中的时候就可以做出这样的东西!?」

 健一惊讶她竟然这么有才能。看看作品下方的牌子,上面的日期正如绫所言。

 「厉害的人果然从小就很厉害。」

 健一除了佩服还是佩服。重新打量绫,却看到绫用狐疑的表情回望他:

 「对我改观了吗?」

 「大大改观。」

 健一把目光拉回房间中央的雕塑品。从比较远的距离欣赏,又有种截然不同的感受·

 「这个世界上,真的有人能做出这种了不起的作品啊。」

 「是吗……?我只是做我喜欢的东西,至於是不是了不起,我就不知道了。」

 [这还是从看到中央公园的现代艺术之後,第一次这么感动。不知道那个作品的作者是否住在这个镇上?」

 健一想起这件往事,於是顺便询问绫。但是绫却歪著脖子反问:

 「中央公园的现代艺术?你是说(时之守护者)吗?」

 「是叫这个名字吗?我想应该是吧。」

 「那也是我做的哟。大概是在小学五年级,忘记做暑假自由研究,只好把暑假做的那个当成作业交出去。没想到美术老师擅作主张送给镇上,然後就放在公园里当做摆饰一直至今。你不觉得把我的东西任意处置很过分吗?我很喜欢那件作品呢……」

 绫又离题了。的确,作品未经作者同意就变成公共装饰,本人一定会感到不高兴,但现在要讨论的好像不是这个问题。

 「那是你小学五年级做的?」

 「嗯·那时候我还不够高,所以还叫爸爸帮忙扶梯子,非常辛苦耶。」

 「感觉好像又离题了……」

 健一的惊讶与绫的感想完全凑不在一起,所以选择闭嘴。想起公园里的现代艺术,又再度上下打量绫。

 「怎么了……?」

 「我从以前就很喜欢那个作品,所以觉得可以遇到作者真是太幸运了。」

 「而且你还上了作者。如果你能够因此觉得超级幸运,我也可以松一口气。」

 「我好不容易才对你改观,你又开始说那种话。」

 「嗯——可是,我只是想让小健心情变好而已。」

 绫皱起眉头,双手交叉摆在胸前。看来她也在以自己的方式为健一的心情负起责任。

 健一爽快地回答:

 「我已经不生气了。」

 「真的吗?不要对我客气哦?」

 「真的。我知道你没有恶意,而且看过这件作品,也觉得为了这种事闹别扭很没意义。」

 健一边说边走向房间正中央。绫跟在他身後,从背後探头问道:

 「也就是说……我的作品让你恢复精神?」

 「应该是吧。」

 健一放弃反驳,如此表示同意。

 [这样呀。那真是太好了。」

 绫的口气显然很平静,健一也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回去了。他将视线转向门,却感到一股不协调感。

 「咦?」

 「怎么了?」

 「那扇门好像有点怪?」

 「没呀,跟平常一样。」

 健一迳自走向门边,又觉得这扇门并不奇怪。确实是随处可见的普通门,宽度与高度都很正常。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当他转过身,才发现不协调戚的原因。

 就是那座高度超过三公尺的雕塑品——与只有两公尺高的普通门相较,两者之间就会出现很大的落差·

 「这件作品要怎么搬出去?」

 「咦?」

 被这么一问,绫来回看著门与作品。健一在一旁观看她的模样,可是就连绫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 「你根本没考虑吧?」

 「我最不擅长冷静地下判断了。」

 绫抓抓头,咧嘴露出笑容。

 *

 最後,巨大的门松被拆解,并且搬到走廊。健一本来已经打算回家,但还是伸出援手,才发现消耗了比自己想像还要多的体力。

 [这件事非得今天做不可吗……?」

 「嗯、也不是啦。只是我觉得一个人做很危险,所以趁小健在的时候搬比较好嘛?」

 「也许是这样没错,但就是觉得无法释怀……」

 健一口中一面嘀咕,一面把最後的零件靠在墙上:心里对自己太晚起疑感到後悔。

 「等要搬出去再组合也没关系吧?」

 可是绫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:

 「就算在这里组合,之後还是会被楼梯卡住。」

 健一为了确认这点而往楼梯的方向看去。

 就在此时,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。

 或许只是底下楼层的回音,但健一还是有些在意向绫问道:

 「还有其他人住在这里?」

 「有啊。只要拥有钥匙都可以过来,从以前开始就住过许多不同的人。不过现在只有小健、我,还有管理员而已。」

 「管理员?这里还有管理员?」

 「啊、那是我个人的称呼,他的本名叫做八云刻也。」

 「八云刻也?」

 健一重复这个名字时,那个似乎是八云刻也的人也现身了。

 健一认识他,而且也跟刚才听到的名字相符。

 八云刻也是健一的同班同学,但两人几乎没有说过话。他总是摆出严肃的表情,是那种如非必要绝不开口的类型。

 事实上,他也是全校第一的优等生,成绩好到让人认为他进错学校。每一种在校内成绩部位居榜首,据说在全国模拟考也是名列前茅。

 脸上戴著眼镜、个子高又不苟言笑,所以即便外表不错,也常被人在背後指指点点,说他是个书呆子。在班上也有很多女孩子想找机会跟他说话。

 「小健认识他吗?」

 「算吧……他是我同班同学,只是从没讲过话。」

 「原来如此。」

 绫随口回答·刻也刚好走了过来。虽然看了健一一眼,却完全没有放慢走路的速度。

 「他是第三个房客,名字叫做……」

 刻也停在自己的房间门口,绫继续对他介缙,但他却以更急促的口气打断绫:

 「——绢川健一。也是我的同班同学。我至少还记得名字。」

 刻也说完之後看看健一,稍微点个头算是打招呼。健一也点头回应·

 「你是八云刻也吧?」

 健一伸出手来,但刻也只是看了一下,并不想握手,健一的手只好悬在半空中。

 「桑畑小姐,把杂物放置在走廊上不太好喔。」

 发现到刻也的注意力已转移到别的地方,健一只得缩回自己的手。

 「明天就会搬走了,今天就让我放一下吧……」

 绫说完之後,指著天花板表示外头天色已暗。

 「好吧。不过如果你明天不解决,我就会帮你处理。这样可以吧?」

 「嗯,我明天一定会搬出去。」

 「那我先去换衣服,请你梢等一下。如果不想在走廊等,在130l等也可以。」

 刻也说完之後从口袋取出钥匙,打开房门走进房间。

 「不知道八云同学认为我在这里做什么……?」

 健一觉得对方不在意自己的存在,便这样询问绫。绫稍微考虑之後回答:

 「不知道。不过你也刚来这里,应该不会有什么特殊想法吧。总之,不要刻意提到那些事就好了吧?」

 绫说完之後,刻也的房间传来锵当的声响。或许是他不小心在房间里摔倒了吧?但是绫刚才说话的声音有点大,所以也有可能是听见刚才的对话内容。

 「也对……总之不要刻意提起就没事了。」

 健一不知道刻也在房间里会怎么想,感到有些不安。

   「嗯……刻也不是大嘴巴,应该不会对向你告白的女生说吧。」

    绫还是没变,依旧以自己的独特方式思考。

 刻也之所以会叫健一在130l等,似乎是因为那里已经变成房客共用的空间。刻也住在1302,就在130l的隔壁。

 130l也不像是大楼的房间,有著奇妙的宽敞感。

 室内天花板的高度与深度就像是保龄球场,而且房间深处真的有保龄球道。

 「那个真的可以用吗?」

 健一试著寻问绫,她歪著脖子:

 「我跟管理员对保龄球都没什么兴趣。」

 绫只说了这么一句,便来到保龄球道旁边类似吸烟区的位置,坐在那里的沙发上。

 健一跟著走过去。这才发现许多不知道功用的东西杂乱搁置。

 坏掉的电视、没用的巨大旧冰箱、其他还有很多没用的东西四散各地。

 其中特别引起健一兴趣的,就是位於绫坐的沙发前方棕色厨房流理台。就好像是料理节目中经常出现的那种。

 「能用吗?」

 健一没跟著绫坐下,而是走到流理台前。在打开瓦斯炉的开关前,想要仔细检查一下。

 「好像还可以用。不过小健的房间里应该也有流理台啦,所以用不到这个。」

 「原来是这样……」

 健一感到有点没劲,还是继续检查流理台。

 瓦斯炉可以用,而且火力还蛮强的。除此之外还有烤箱籼微波炉。打开水槽下方的门,里面也有各式菜刀。

 「没有锅子之类的东西吗?」

 「有哟。记得之前需要炒菜锅时有找到。」

 「现在放哪去了?」

 「变成作品的一部分,可能已经被卖到世上某个角落了吧。」

 绫说完以後,稍微拉了拉衣襟:

 「小健,下面还是穿点什么比较好吗?」

 「你又只穿一件衣服……?」

 [这样比较舒服啊。我也没有胸罩之类的。穿那个东西,胸前绷得好紧,感觉喘不过气来。而且一直穿著还会发痒呦?」

 「不过世上大部分女性还是乖乖忍耐。」

 「是这样吗?小健的姊姊在家里也是不穿的吧?」

 健一想起自己的姊姊萤子,也是常常一回到家就脱下胸罩,并且随手乱扔。

 「可是这里又不是你的房间。」

 「也对。不过我很少遇到管理员,所以一时忘记了。我还是去穿点什么吧。」

 绫站起身来,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。

 换上便服的刻也接著走过来——

 「你好……」

 「你好。」

 刻也打完招呼,坐在绫刚才坐的位置上。健一也走到对面的沙发,慢慢坐下。

 刻也突然发问:

 「你应该知道了吧?」

 「你说的是关於这栋大楼的事吗?」

 「没错。」

 「我只知道有钥匙的人就可以进来住,如此而已。」

 健一老实说出自己仅有的资讯。他觉得绫先前的说明根本毫无头绪。如果能够请学校第一的优等生刻也来说明,或许自己就能恍然大悟。

 健一觉得刻也接下来会好好对自己说明,但是他似乎猜错了。

 「是吗?不过你也不是非搬来不可。」

 「……没有更进一步的解释了吗?」

 总觉得不可能只有这么点说明吧,刻也的脸色完全没变:

 「没有。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东西。有钥匙就可以进来住,还有要到十三楼一定得爬楼梯。以上这两件事是我以经验得知的事实,没有其他的了。」

 「所以说,你也不知道这些房间存在的原因?」

 「你觉得我知道吗?」

 刻也并没有发怒,只是冷静地反问。

 「……似乎不是用常识或科学可以理解的事物。」

 「你说的没错。不过对我来说,我很感谢有免费的地方可住。至於剖开鸡肚子研究它为什么会下金鸡蛋这种事,我就不感兴趣了。」

 「原来如此。」

 健一虽然口头上这么回答,心里还是对这位同班同学的举止感到诧异。因为健一以前对  他的刻板印象,是那种注重理论、脑袋死板的人。

 但是眼前的刻也,却对这种不合常理的事处之泰然。他似乎是觉得只要方便,也就没什么好研究的了。

 「绢川同学,你看过自己的房间了吗?」

 「还没。只从前面经过,还没走进去。」

 [这样啊。那在回去之前不妨看一下。」

 刻也说完之後就站起身来,似乎准备回去自己的房间。

 健一赶忙起身叫住他:

 「……你要我看什么?」

 「你一定会中意那里。之後还会想回来。」

 刻也只是回头答覆,便走了出去。

 「唉……」

 健一觉得刻也的脸上似乎露出一抹笑容。於是他便照著对方所说,来到自己的房间——1303前面。

 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?」

 走到门口,健一想起刻也刚才的话,不禁注视手上的钥匙。

 重新仔细端详,他还是觉得这是把怪钥匙。金属棒上头没有开锁时必备的凹凸起伏,跟绫的那把钥匙也没有太大差异。不过要开这扇门,似乎非得要这把钥匙不可。

 「说我一定会中意……八云同学到底是指什么?」

 他一边想著,一边觉得同一把钥匙可以打开这里每一道门。

 「……你们聊完了吗?」

 健一听到後面传来说话声——应该是已经换好衣服的绫。

 「和你告诉我的内容差不多,就是这样。」

 健一转向绫的方向。

 绫换上的服装,并不怎么女性化。上半身的灰色直条纹背心,扎在工作长裤里,然後再以墨绿色吊带固定。虽说比只穿一件白衣服来得好,但也不能算是多有品味的装扮。

 「这种装扮很方便呦。工作长裤还有好几个大口袋,可以放一些工具之类的。」

 「这时候穿这种方便工作的衣服,好像也没什么意义。」

 不过健一担心她去更换太过惹火的衣服,决定不再讨论服装的事。

 绫也对衣服的话题失去兴趣。她好像知道健一的目的,於是问他:

 「我可以看一下小健的房间吗?」

 「你没进去过吗?」

 「嗯,我只去过130l跟自己的房间而已。」

 绫回答得理所当然,健一却更感到疑惑。

 「那……他为什么会那么说呢?」

 「嗯?」

 「八云同学要我回家之前先看看自己的房间,还说我一定会中意……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吗?」

 「你可不要以为他说错呦。」

 绫自信满满地回答。

 「到底是什么意思?」

 「你亲自看过就知道了。」

 绫只是笑著回答,朝门指了一下。看样子与其自己想像还不如打开瞧瞧。

 「总之,你也同意八云同学的意见就对了……」

 健一知道再猜也是无用,於是把钥匙插入钥匙孔转动——锁发出「喀喳」一声,表示门锁已经打开。

 拉开门之後,里面是另一个广大的空间。健一觉得这里跟走廊差太多了。不是建筑风格的问题,而是走廊如果是现代,这个房间就好像是宽广而令人怀念的过往世界。

 「这是怎么一同事……我好像见过这个地方。」

 走进玄关之後,健一为了确认这种感觉环视四周。身边的绫只是静静露出笑容。

 这个房间与绫的房间或130l都不一样,看起来就像是住宅区里的其中一间。玄关有著木纹风格的鞋柜和伞架,走上高一阶的地板,眼前正对一条长廊——

 走廊右侧有四道门,而且尽头还有另一扇门。

 健一脱下鞋子走进走廊,打开最近的一扇门。

 「果然……」

 健一猜的没错,这里是洗手间。健一终於知道怀念的理由了。这里的构造,跟他搬来这个镇上之前住的房子一模一样。

 为了再次确认,继续打开下一道门。

 「果然没错。」

 那里是更衣室,还有洗脸台。隔著一道毛玻璃就是浴室,与健一的记忆完全相符。

 一直在旁边看著他的绫如此说道:

 「懂了吗?所以说你一定会中意。」

 「与其说是中意、该怎么形容…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」

 「不知道,我也不清楚原因。」

 「这里竟然跟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一模一样。如果我没记错,隔壁是萤火虫的房间、再过去是我的房间、走廊尽头的门里是客厅、穿过客厅可以到我爸妈的房间。」

 「那应该就是这样罗。」

 绫也觉得没有二确认的必要。可是健一还是不明白,为什么这里的构造会一点不差地与过去的记忆完全相同。

 「一定是因为——」

 绫对著一言不发的健一开口。

 「——健一很喜欢住在这里的那段日子吧。』

 绫的说明没有任何根据或理论基础,但健一却无法否定,甚至感到认同。

 虽然旧家比现在住的房子来得小,但健一却感到非常怀念。虽说他对那里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……

 「印象中,小时候我很想永远住在这里……。」

 但他的父母不希望住在市区的小房子里,在远离市区的镇上买下透天新家。但是双亲还是在市区工作,只能偶尔回家一趟。到头来,他们还是在市区花了大部分的时间。

 健一明白了:与其说他喜欢住在小房间里,不如说他喜欢全家住在一起的幸福感。

 [这里是因为我的想法才出现的吗?」

 可是这里没有父母,也没有萤子。就算勾起他的乡愁,也只是独处的孤单居所。

 绫再度问他:

 「你喜欢吗?」

 「我不知道会不会住在这里,但至少我会再来。」

 这是健一率直的想法。而他也知道,刻也想说明的就是这种感觉。

 *

 「我回来了……」

 一打开家门,健一就闻到香烟的味道——家里出现异样。

 绢川家会抽烟的人只有萤子,父母也不太喜欢女儿抽烟,所以叫她要抽就到外面阳台抽。这是就算父母不在也得遵守的规定,所以萤子不会在房子里抽烟。

 以目前的情况看起来,萤子打破这条规定,开始在饭厅抽烟。

 「萤火虫,你在抽烟吗?」

 虽然已经知道答案,还是试著问一下。他脱掉鞋子走进室内,循著烟味朝饭厅移动。

 「我是在抽烟,你有意见吗?」

 萤子用白眼瞪著健一。正如他所想,萤子不但抽烟,而且还抽了很多根。烟灰缸里堆满烟蒂,地板上还有许多空烟盒。

 「……吃过晚饭了没?」

 健二边捡起超过一打的空烟盒,一边询问萤子·烟蒂虽多,但是几乎都是没吸几口就捻熄了。

 「还没吃。要说是为什么,都是因为负责煮饭的你现在才回来。」

 「我不是打电话告诉你,我会晚点回来了吗?」

 「我也说了,我要等你回来煮饭啊!」

 如此说完之後,萤子不高兴地捻熄香烟,起身朝走廊移动。

 「你要去哪里……?」

 「洗脸台。我去刷个牙,你就用这个时间弄好炸鸡块。」

 「怎么可能这么快。」

 「那我顺便洗个澡,不可能让你再拖下去。」

 「好啦好啦……」

 健一早就知道萤子不会给他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,只好打开冰箱确认食材,准备作饭。

 总之,如果等一下没在姊姊洗好澡之前煮好晚饭,事情就会闹得不可收拾。

 「你今天的样子有点不太对劲·」

 洗好澡的萤子,原本只是默默地吃著炸鸡块,却突然开口询问健一。

 「我不懂你在说什么……」

 「平常你都会对我抱怨东抱怨西。例如:我帮你煮晚饭你应该感谢我:或者你好歹也是女人,偶尔也该煮个饭之类的。」

 萤子一边说,一边在健一脸上乱瞄,像是在寻找什么。

 「这应该跟你晚归有关系吧。」

 萤子的目光停止游走,并开口询问健一。

 「嗯,多少有点关系吧……」

 虽然健一如此回答。因为他早就知道原因——今天发生了太多事,无论哪一件事都让他看起来跟平常不同。

 「你交女朋友了?」

 一下子被姊姊抓住重点,健一浑身变得僵硬。

 「而且应该已经进展得很亲密了吧?」

 「什、什什什!」

 萤子或许只是乱猜,但她的口气却显得斩钉截铁·健一连忙否认。

 「果然没错。就是为了那种事,犯下让我苦等晚饭的罪行。」

 萤子不高兴地喃喃自语。她已经知道弟弟做了什么事。

 「那种事情,你用看的就知道了?」

 「那还不简单?你脸上的得意神情写著『我可是大战好几回喔』。」

 「真的假的……?」

 健一面对萤子的指责,只能以惊讶表示认罪。

 「告诉你,小看女人的直觉下场可是很凄惨的,这次就念在是你年轻时所犯下的过错,特别原谅你。不要以为还有下次。」

 萤子说完之後,露出嘲讽的表情哈哈大笑。

 「有什么好笑的?」

 「看你紧张的模样,你也太容易被吓到了吧。不过,女人的直觉很敏锐,这可不是骗你的。总之不要小看就对了。」

 萤子如此说著,又用筷子夹起炸鸡块放入嘴里。

 「不只萤火虫,其他的女人也是这样?」

 「有在注意你的女孩子应该就会发现吧。你是那种不会说谎的类型,所以最好不要随便劈腿,就算你想隐瞒,对方大概也会很快发现·]

 萤子再度盯著健一。

 [对方是哪种女生呢?从事发突然这点来看…年纪一定比你大对吧?」

 听到萤子的话,健一根本无法反驳。

 这次或许只是萤子乱猜的,但她的确再度命中。

 如果其他女人也和姊姊一样可怕……?健一想起刚才在绫的床上哽咽哭泣,不禁感到无地自容。

 「呜……」

 *

 第二天不必上学,健一出门来到中央公园。可是,对於昨天的事依旧没有答案。

 该怎么回覆千夜子的告白才好?昨天晚上考虑了很久,还是想不出妥当的解决之道。

 「那样果然还是不太妙……」

 健一坐在长椅上,想起昨天离开公园以後的事。

 救了绫、与绫聊天、一起洗澡……虽然绫说过会保守秘密,但是一回到家,一切的所作所为马上就被姊姊萤子看穿·千夜子或许不会像萤子一样马上察觉,但是迟早也会揭穿的。到那个时候,千夜子又会做何感想呢?

 「会生气吧……应该会很生气吧。」

 健一垂头丧气,口中念念有词。

 「绢川同学……吗?」

 有人叫著健一的名字,他赶紧抬头——大海千夜子站在面前,以担忧的表情看著健一。

 千夜子今天穿著比昨天适合活动的服装,白绿配色的简单服装很适合她。

 「大海同学……」

 健一对於她的出现完全没有心理准备。或是是因为太惊讶了,心情反而显得平静。

 「真巧呢。」

 千夜子倒是很紧张。确定对方是健一之後马上移开视线,脸上泛起些许红晕。

 「我在想昨天的事,自然而然就走到这里。」

 健一看到她的模样,主动开口说话。她听到之後身体好像抖了一下,也许是在为健一的话题做心理准备。

 「我也是。一边想著绢川同学在想什么,就一边走到这里。没想到绢川同学也在……」

 可能是为了打破沉默,接续健一的话题,千夜子的语气显得有点急促。健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只好闭上嘴看著千夜子。

 「....]

 她不时以眼角余光回应健一的视线,发现健一没有开口,只好一个人继续说:

 「我的心情很紧张、也很兴奋,但绢川同学好像不怎么开心?」

 「或许是吧……」

 健一刚说完,马上用力挥手急忙解释:

 「我不是说昨天听到你的告白不开心喔!」

 说完之後,反而觉得自己更像在找藉口。

 「……那个,不用太在意我也没关系。因为只是我单方面的告白,而且绢川同学应该也不喜欢我吧?」

 千夜子的回答缓慢又吞吞吐吐。说到一半还看了一下健一的脸,马上又低下头。

 「其实我很高兴。一开始虽然觉得像作梦,可是大海同学回去之後,心里越来越高兴。一想到我竟然会被大海同学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告白,就觉得非常开心。」

 「但是,你现在并不开心啊?」

 千夜子依然觉得那是她的错。不过健一明白,自己的问题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·

 真正错的人是自己。面对千夜子这样真心告白的女孩,自己却立即做出不可告人的事。这在健一心中烙下巨大的阴影。

 健一直接说出结论:

 「我觉得我配不上大海同学。我没办法与你交往。」

 「为……什么……?」

 千夜子抬起头,满脸通红。健一觉得她脸上的表情不是害羞,而是在生气。可是这么想的瞬间,她又双层紧颦,露出快哭的神情。

 「我没有像大海同学想像中的那么好。比起其他人,可以说是个丢脸又没用的家伙。所以人海同学如果以为我有什么优点……那应该是误会吧。」

 健一边说,一边猜想千夜子是否会落泪。虽然他不想伤害对方,但还是在这里直接说清楚比较好。

 [可是——」

 可是千夜子并没有哭。她强忍泪水,肩膀颤抖著说:

 「绢川同学是不是也误会我了呢?虽然你说我可爱,可是我也没有绢川同学想像中的那么好。其实我一点都不可爱。昨天因为拚命考虑要穿什么衣服给你留下好印象,所以才让绢川同学等那么久。但绢川同学非但没有生气,还为我著想……」

 千夜子以激动的语调,不断抒发内心的感想:

 「比起其他人,我也不是什么可爱的女孩子。绢川同学如果和我交往,一定马上就会发现,然後开始讨厌我。不过,我还是喜欢你,所以才鼓起勇气向你告白。]

 「是吗……」

 健一被千夜子的气势压过,只能够平静地这么回答。

 「如果你讨厌我,那么我也会就此放弃。如果是这样,就请你直说。不要因为害怕伤害我,就说自己配不上我,那样我没办法接受。」

 「我不是怕伤害你,而且对大海同学也没什么不满。」

 「那么——」

 千夜子似乎还想要说什么,可是一时喘不过气来,於是先深呼吸了一下。为了让自己能够冷静,能够把话说清楚,她压住自己的胸口:

 「那么,请绢川同学跟我交往!如果你说你还不了解我,就当作是试试看也没关系。在这段时间里,我会好好表现的!」

 「……你说试试看,是什么意思?」

 [就好像打工一样,不也有三天试用期吗?而且补习班也有试听之类的。总之,请给我一个月的时间……试著跟我交往看看吧!」

 千夜子说完之後便深深低下头。健一可以感觉得到,她是非常真诚在拜托自己。

 「可是我刚才说过了,问题不是出在大海同学身上……」

 千夜子抬起头来,再度鞠躬:

 「那也请绢川同学先试著跟我交往再决定。拜托你了!」

 「可是,我觉得你一定会後悔……」

 「那也没有关系。」

 千夜子扬起脸来,紧紧注视健一:

 「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别人。虽然认识小燕很久,可是从来不懂她喜欢别人的心情。不过现在的我完全能够明白——我喜欢绢川同学。虽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心情,可能会让你觉得困扰,但还是希望你能暂时陪陪我,跟我交往吧!」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健一被对方的坚定语气压倒。平常总是表现出文静模样的千夜子,竟然会如此强烈提出自己的主张,让健一十分惊讶。而且,像这样毫不犹豫喜欢别人,也使健一无法轻易忽略。

 「真的不行吗?」

 千夜子感受到健一投来的目光,马上变得满睑通红。只好移开视线继续追问。

 「不、也不是不行。」

 健一站起身,以慌张的语气回答:

 [虽然我也没有自信,伹如果只是试试,就让我跟你交往吧。」

 健一对著因惊讶而浑身僵硬的千夜子如此说道,并且低下头。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抬起头来才发现千夜子依然一动也不动。稍微考虑了一下开口问道:

 「话说回来,你觉得那个……试用期要多久?」

 千夜子的脑袋好像终於恢复运作,急忙回答:

 「咦?我想想……刚才说一个月,可以再久一点吗?」

 「是没问题啦。」

 「那就两个月……不、三个月好了!这段时间内,我一定会努力让绢川同学接受我。」

 「好。」

 健一回答之後,才觉得三个月的时间其实很长。

 虽然他不清楚普通情侣的交往时间有多长,但是他知道有很多人根本撑不到三个月就分手了·

 不过,千夜子考虑的事与自己完全不同。

 「对了……请问绢川同学明天有事吗?」

 「明天没事。有什么事吗?」

 「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呢?」

 「电影……你是在找我约会吗?」

 健一说完之後稍微想了一下。

 「其实我今天也没什么事。」

 「可是我今天……没有自信。」

 「自信?」

 「因为绢川同学才刚答应跟我交往,我怕自己太兴奋,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。」

 千夜子也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奇怪,不禁移开目光,害羞地用手遮住脸。

 「请你多给我一天时间准备。虽然试用期很短,我也不想就这么虚度……」

 [这样的话,明天要约几点呢?」

 「中午十二点在这里可以吗?天气看起来很好,应该不用担心吧?」

 「那就约十二点吧·既然要一起吃午饭……我看我来做个便当好了。这样的话应该要再约早一点吧?」

 听到健一的话,千夜子露出惊讶的表情。健一猜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。

 「便当听起来很寒酸吗?」

 「不、没想到男孩子也会自己做便当,有点惊讶。平常绢川同学也是自己做饭吗?」

 「我父母都不在家,萤火虫也不会做,所以很自然就会了。」

 「很自然……」

 千夜子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击。突然又用力摇头,提出自己的想法:

 「我看,我们明天就到外面吃吧?」

 「也是。难得一起出来玩,就这么办吧。」

 虽然健一口头上如此回答,但心想其实自己做菜的手艺还不赖。

 *

 与千夜子约好之後,健一的脚步自然而然朝昨日那栋不可思议的大楼前进。或许是因为他的心中踏实许多,也可能是因为他对那里还有牵挂吧。

 「作品被搬出来了啦……」

 来到大楼前面,可以看到昨天还在走廊的雕塑品零件已经被搬了下来。健一猜想应该是绫自己搬的。

 「下楼不知道可不可以坐电梯?」

 如果不行,要把这些搬下来可是一件大工程。健一回想起绫昨天饿倒在地的情形。

 「还是有点担心……」

 於是健一走进大楼,开始向上爬。

 健一爬没多久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真了。

 「绫……你还活著吗?」

 绫果然倒在四楼的楼梯间。身上穿著跟昨天一样的工作长裤。

 「啊,是小健啊?」

 绫无力地笑了笑,一动也不动。

 「绫……?」

 过了十分钟之後,130l飘出蛋炒饭的香味。

 「又被小健救了。」

 绫一边说,一边用汤匙大口吃著炒饭。炒饭是健一随手做的——材料是刻也事先煮好的白饭,再加上冰箱里现有的材料。

 「……昨天才昏倒而已,请你今天不要太过勉强害死自己好吗?」

 健一瞄了一下狼吞虎咽的绫,在厨房里寻找杯子,然後装了杯水放在炒饭旁边。

 「也不是啦,我原本以为自己一个人搬得完,却没想到搬完之後,还得爬上十三楼才行。不过这炒饭真好吃!小健,你将来想当厨师吗?」

 「急急忙忙随便乱煮的。如果有炒菜锅,应该可以炒得更好吃吧。既然旧的已经不在了,拜托你再去买个新的回来吧。」

 「等一下我们一起去买好吗?我不知道哪种炒菜锅比较好,实在无从挑选。」

 「是没问题啦……」

 看到绫若无其事的样子,健一也气不起来,只好把话题转向别的地方。

 「总之命是你自己的,请你好好珍惜吧。如果我刚才没过来,你打算怎么办?」

 「要我打算……我最不擅长了。我是那种随机应变、随遇而安的人。」

 绫的藉口显得十分孩子气,但是对她来说,这应该是真心的感想吧。她不会找理由或开玩笑,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。

 「唉……」

 「有什么关系?小健来了、我也吃到好吃的炒饭。我自认这方面的运气很好呢。」

 「如果每次都是靠运气,迟早会送命的。」

 「或许吧。」

 绫天真地笑了笑,继续大口吃著炒饭。

 「哇又收为来(话又说回来)……」

 她似乎想说些什么。

 「什么?」

 「话又说回来,你跟向你告白的女孩子怎么了?」

 「你还记得啊?」

 「我也有责任。要是因为我硬上了你,让你们的关系变差就不好意思了,不是吗?」

 「既然这样,你一开始别上我不就得了?」

 「我不怎么会去考虑将来的事。那个时候,也是因为很想上你,所以就直接上了。」

 「因为很想上就直接上了……?」

 「嗯。之前也是因为很想跟小健一起洗澡所以才会威胁你。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一起洗澡之後,就会变得想上你哦!」

 健一的人生经验中,从来没想过绫说的这种事。不过她今天又在楼梯问累倒,乔来应该是千真万确。

 「对了,你跟那个女生怎样了?」

 「我们开始交往了。刚才在公园偶遇,还决定明天要去约会。」

 「那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?」

 绫直接了当询问健一,一口气吃下最後一匙炒饭。

 [....]

 健一看著绫,却无法加以否定。确实,虽说明天要跟千夜子约会,可是自己的心情却不怎么开心。

 「这……或许是因为看到你又昏倒的缘故吧。」

 「嗯,说不定是这样。啊哈哈,对不起罗——」

 绫笑著说完,咕咕噜噜转动眼珠,注视著健一的脸。

 「怎么了……?」

 「没什么,我只是在想她喜欢小健的哪一点·」

 被绫这么一说,健一才察觉自己完全没问千夜子这件事。

 [这么说来,她到底看上我哪一点……」

 健一突然陷入不安,想在记忆中寻找答案。可是之前从来没问过,根本毫无头绪。

 看到健一发呆,绫出声叫他:

 「那个,小健?」

 「什么事?」

 「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吗?」

 「你是说对方看上我的原因吗?」

 「嗯。」

 绫微微一笑,直接把答案说出来:

 [一定是因为小健的举止很奇特,让女孩子有种无法放著不管的感觉哟。」

 健一虽然很想反驳这个答案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只好苦笑地说:

 「或许是吧。」

 接著健一便把装炒饭的盘子拿到厨房清洗。

第三话 我连手都不敢牵

 在健一与大海千夜子的第三次约会结束之後,回程途中看见绫正在跟脚踏车奋战。

 「在搞什么啊?」

 虽然没什么事,但健一还是顺道经过大楼前面,并在那里遇见绫。

 绫穿著平常那件白衣服,坐在脚踏车前涂油漆。地上摆著各种颜色的油漆桶。她刚涂完红色,为了确认成果如何,稍微往後退了几步。

 「嗯,差不多就是这样吧。」

 说完之後,才发现健一正在看著自己。

 「啊、小健,怎么了?脸色怎么这么黯淡?」

 「不、我的脸色一点也不黯淡。」

 「嗯?啊啊、原来天已经黑了。」

 绫赶紧看看四周,这才发现天色已晚。

 「没关系,常有的,你只是搞错事情的先後顺序。」

 「我的眼睛不太好,不仔细盯著看就会出错呦。没注意的地方经常什么都看不到。」

 「我想应该不是那个问题……」

 虽然健一这么回答,但也不想再追究,於是提出别的问题:

 「那辆脚踏车怎么了?」

 「啊、这辆脚踏车是我搬来这里的时候买的,因为一直没骑所以生锈了。我把它重新整修,顺便涂上新的颜色。小健觉得怎么样?」

 说完之後,绫便把刚整修好的脚踏车给健一看。

 这是一辆二十六寸淑女车。经过涂装之後,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。上头涂满向後流动的淡色系交错线条,有如绘画一般。随处又以鲜艳的红色点缀,显得更加醒目。

 「看到这辆脚踏车,就觉得你真的是个艺术家。」

 听到健一的话,绫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:

 「嘿嘿,又对我刮目相看了?」

 「是啊,你果然很了不起。」

 「下次我们骑这辆车去哪里兜风吧。今天油漆还没乾,而且天色也晚了。」

 「也可以……只要你不再乱来。」

 「乱来?嗯——小健的要求好难哦。」

 绫露出伤脑筋的表情,又把手伸向肚子:

 「现在才想起来,我从早上开始修脚踏车,一直没吃饭,肚子好饿!」

 「既然这样,我可以弄点东西给你吃。可是你为什么要从早上修到现在都不休息呢?」

 健一边问话,边把油漆桶的盖子盖上。绫察觉之後,也开始整理油漆刷等工具。

 「先拆开脚踏车再重新组合,还要检查有没有生锈或是缺了零件,然後我还去买东西。对了对了,我很久没去这么远的地方了!」

 「远?」

 「对呀,商店街的角落不是有间油漆行吗?我跑到那里去了。」

 健一听到她的描述,想起那家油漆行。地点就在商店街最深处。不过商店街距离这里不到两百公尺,而且从商店街入口走到那家油漆行,距离也不到五百公尺。至少没有比健一的家来得远。

 「我觉得那家店很近啊……走路五到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啊?」

 「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踏进商店街跟对面那家便利商店以外的地方了。以前要上学时还比较常走路。」

 「……我还是得每天走路上学。」

 感到意外的健一确认东西已经收好,打算要上楼。绫也赶紧跟了上去。

 「话说回来,小健今天到哪玩啊?是跟女朋友约会吧?」

 「至少去了比油漆店还要远的地方。」

 健一边回答,一边再次体会对方的跳跃性思考。

 「话说回来,现在几点了?」

 「咦?刚过七点。」

 「刚过七点……你们去约会,现在回来不会太早吗?」

 「会吗……?」

 健一爬著楼梯,心中却认为绫说得没错·

 的确是有点太早了。两个人的第三次约会是到东京去玩。不管是离自己的家或大海千夜子的家,距离都不算太远。即使有门禁,也不用急急忙忙赶著回来。

 但是不论如何,既然已经回来了。就算被绫说太早,也是莫可奈何。

 「你没有跟她做吗?」

 绫突然脱口而出的问题,害他手上的油漆桶差点摔在地上。

 「我说啊……」

 「还没做吗?」

 「当然还没!」

 「我想也是。如果有做的话,应该不会这么早回来。」

 绫走在前面先步上楼梯。不知是健一的速度变慢,还是绫的速度变快。健一只好想办法跟上绫爬楼梯的速度。

 「不做不行吗?不做的话会怎么样吗?」

 「也不会怎么样啦,不过你们已经约会过三次了。」

 「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,见面第一天就硬上对方吧?」

 「嗯——你说的没错。不过看小健的样子,大概连KISS都没有吧?」

 听到绫这样说,健一不禁哑口无言。虽然他不知道绫怎么会猜到,但是她的确没说错。

 「又有什么关系……」

 健一说完之後才想到,他连千夜子的手都没牵过,这点令他十分震惊。也不是对方没有给他机会,而是自己抓不到合适的时机。今天的约会也是什么都没做,就这么结束了。

 「你们该不会连手都没牵过吧?」

 绫在他的身旁如此问道,让健一开始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写字。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不管答案是YES或NO,回答问题总比瞠目结舌要好。但是在这种情况下,不说话就是代表默认。这点即便是不擅长思考的绫也猜得到。

 「小健是那种不会主动出手的人呀。」

 绫不知道在高兴什么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笑容。

 「这么说来——」

 绫嘴巴吃著健一为她做的松饼,脑袋好像又想起什么。

 这里是130l。也是这栋大楼的第十三层里所有房客共同的起居间。厨房里的健一一如往常,在帮绫做点东西吃。

 「……你又想到什么?」

 健一打算回家吃饭。虽然他在出门前有跟姊姊萤子说过,但萤子还是可能倔强地等他回来才吃。

 健一坐在绫前面的位子,等著她把东西吃完。

 「小健问过对方,她喜欢小健的哪一点了吗?」

 听了她的问题,健一松了口气:

 「我问过了,但还是不了解。」

 「怎么说……?果然是因为小健的奇怪举动吗?」

 「我才不是爱搞怪的人。」

 「是吗?小健在泡即溶咖啡时,放的分量是一般的五倍左右,这不是很怪吗?」

 「在绢川家是很普通的。」

 「小健那么会做菜,却不懂得咖啡的味道,真是奇怪。」

 「我说啊,为什么光凭那一点就说我是怪人?」

 「也不是啦,还有很多其他的,我只是举出最明显的例子而已。」

 绫「嘿嘿嘿」地笑了,又问起刚才的问题:

 「对方怎么说?」

 「嗯……她的确说了类似的话啦。例如我在和同班同学聊天时,说到一半会分神去看窗外小鸟之类的。」

 「她果然是喜欢小健的奇怪举动。」

 「不要找到一些例外,就因此以偏盖全好吗?」

 「可是跟别人讲话一半时,分心去看小鸟不是很怪吗?」

 「的确有点奇怪……」

 健一虽然承认,但却不打算低头:

 「刚才那件事只是个开头。後来她就开始对我一些生活细节产生兴趣,然後渐渐开始观察我,最後……」

 「变得很在意小健而无法自拔对吧?」

 绫似乎很认同,点了三次头。马上又把注意力移到松饼上。

 「就是这么一回事。之後她便开始注意我是不是又在观察小鸟,然後在看到我的瞬间,她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相遇,」

 「总而言之,小健就是要强调自己是普通人?」

 「我想至少比你普通一点。」

 健一试著反驳,但绫也不是这么容易说服的人。

 「只是思考的方式不同而已。小健虽然不像我,但也很独特。」

 「独特吗……?」

 比起平常的胡言乱语,健一觉得这句话很认真。

 「至少对我来说,小健是过去从没看过的类型。」

 绫说完之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,张口吞下一大块松饼。

    「我是那种不会主动出手的人吗……」健一在回家的路上,反覆思索这句话。因为是绫说的话,搞不清楚确切的含意。不过健一觉得这不算是正面的评价。

 事实上,仔细思考就觉得整件事大有问题。

 大海千夜子是健一的同班同学,但健一几乎没跟她说过话,没想到对方却主动向他提出交往的要求。

 第一次约会是她当场约的,两个人去看电影。

 第二次约会则是第一次约会结束时,对方约自己下周再一起去游乐园玩。

 第三次则是到东京六本木逛街,依然是她主动邀约。

 健一并不怀疑千夜子对自己有好感。因为他一开始曾经拒绝对方,但对方依旧不肯放弃,还是想要与他交往。

 或许这只是处罚游戏,并不是没有大家都被千夜子骗了的可能。但是从千夜子的神色观察,又不像是假的。

 至於千夜子的朋友键原燕,也趁千夜子不在场时告诉自己她是认真的。甚至还说如果健一敢让千夜子哭泣,绝不原谅健一之类的话。

 所以,如果自己主动握住千夜子的手,千夜子一定会很高兴吧。说不定会兴奋得手舞足蹈也说不定。不管怎样,总不会是坏事。

 然後两人就可以进一步挽著手,只要抓好时机,KISS应该也没问题。虽然看不出对;方有明显想做这些事的模样,但也可能是自己完全没有表现出来,反而不知不觉伤害对方。

 不过,回到最原始的问题,自己之所以没有任何行动……应该是因为不喜欢大海千夜子

 的缘故吧?

 「不喜欢」这句话听起来也许有点语病,但本来就是从对方的单相思开始的交往。虽然她

 的确很喜欢自己,但是自己会不会喜欢上她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

 健一对千夜子并没有什么不满。她是身材娇小又可爱的女孩,还拥有很坚定的意志。而

 且个性毫不做作,该说话的时候也懂得选择表达方式,表现出知性的一面。

 虽然对方还不到对自己百依百顺,言听计从的地步,但是跟千夜子在一起聊天或散步的时间总是充满了惊奇,一点也不会无聊。

 千夜子的确是健一喜欢的类型。

 「但是,我却无法自己主动出手……」

 口中不停碎碎念,开始想像千夜子主动要求更进一步的模样。可是觉得这样会对不起千夜子,所以很快就打住了……健一果然还是心动了。

 「我回来了。」

 健一走进玄关,发现厨房很稀奇地点著灯,里面还传出声响。

 「……难道萤火虫在煮饭?」

 健一有点不安,赶忙脱掉鞋子奔向厨房。

 跟他预想的一样,姊姊萤子正站在那里。而且她好像才刚洗好澡,身上只有一条毛巾跟内裤而已。

 「你在干嘛?」

 健一从声音判断出她面前的锅子有点危险,连忙制止萤子。不高兴的萤子看著健一:

 「因为你一直不回家,我只好自己煮罗!」

 萤子一边说,一边停下手边动作走到客厅,一屁股坐在客厅的皮沙发上。

 「我是很感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主动煮饭啦,可是你也该先想好要煮什么吧?」

 健一把瓦斯炉的火关掉,锅子里滚烫的油正在冒泡。看来她想炸东西,可是油锅的温度明显偏高。

 「……我不能做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吗?」

 「我不是那个意思,而是你这样太危险了。这种温度的油会引发火灾的。就算没有失火,你穿成那样也很容易被烫伤。」

 健一的语气很粗鲁,不过那也是因为他担心姊姊。但是萤子似乎无法了解这种心情,很不高兴地回答:

 「你又没有跟我提过。我看你炸时都很简单,一点也不危险嘛!」

    「……这是常识啊。」

    「你是骂我没常识罗!?」

    听到萤子的语气越来越尖锐,健一也只好乖乖闭嘴。

    「…………」

    「或许我是对料理一窍不通,所以你才会觉得我没常识,但从我的观点来看,也会觉得你很没常识啊!」

 萤子对著不发一语的健一如此说完,就从沙发起身瞪视健一,又走回厨房。

 「这是什么意思?」

 「我是说,你明明去约会,为什么这么早回来。」

 健一想起绫刚才对他说的话。萤子也一样,觉得自己这么早回家很不对劲。

 「早回来不好吗?」

 「早回来是没什么不好。也因为你早回来,所以没引发火灾,我也没被烫伤。」

 「……既然如此,早回来有什么不对?」

 「可是,你因为没有主动对女人出手的胆量而感到不爽,还把错怪在我头上!」

 健一不知道萤子为什么会这么想,但他听完之後也无法保持冷静:

 「是你把错怪在我头上吧?我刚才说话是有点粗鲁没错,但这可是攸关性命的事耶?你因  为被我说了几句就生气,还把原因扯到我的约会上,这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吧?」

 「没有关系的话,你就不会生气了吧?嘴巴虽然说没关系,还不足对自己的没用感到不爽?面对主动告白的女朋友,约会了三次还不敢行动,你还真是没种啊。」

 「你说这些做什么?你又懂什么?」

 「我怎么会不懂?你自己根本不敢主动做任何事。就算了解对方,还是一样畏畏缩缩。高中还选了跟我同一间、离家很近的学校。今天也是一样,已经说好要去约会晚一点回来,结果又伯我生气所以早早回来,对不对?」

 健一反射性地想子以反驳,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。萤子说的没错,他觉得自己不管怎么解释都无法辩倒对方。

 「就是因为这样,你才会被女朋友以外的女人硬上、还偷看我的胸部,尽干些去脸的事不是吗?我说的没错吧?」

 「谁想看你的胸部啊!?你穿那样或许很舒服,可是我却很头痛耶!快把衣服穿好!」

 健一用力辩解,但萤子已经完全掌握整个主导权。她不慌不忙地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:

 「我又没叫你不要看。我是叫你想看的话就正大光明的看!别再说些你会觉得不好意思之类的丢脸藉口了。」

 萤子边说边把肩膀上的毛巾扯掉,站到健一的身旁。

 「……我不是叫你住手了?」

 健一把头撇开,但萤子却放声大笑:

 「我不是叫你看了吗?如果你不是我说的那种没用的胆小鬼,那你就光明正大地看啊!我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了,你为什么不敢正眼看我?如果你是真心为女朋友著想,为什么不敢主动出击?」

 健一狠狠瞪著萤子。萤子就站在他面前,只要伸手便能够摸到她的胸部。

 萤子一边继续笑著一边说:

 「看样子至少还有生气反抗的胆量嘛。」

 「我根本不想看你的胸部,而且看了又能够怎么样?」

 「是吗?那你说话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紧张?」

 健一时气不过来,伸出右手抓住萤子的胸部,并且用力抓紧。

 「你很烦耶!你的胸部给我看、给我摸、我都没感觉啦!」

 健一用力吼出这句话,但萤子依然是一副轻视的笑容:

 「你就只有这么点能耐?真是逊毙啦!」

 「你还想怎么样?」

 「就是因为你想不到,所以说你逊啊!」

 萤子的话还没说完,就抓著健一的左手摸上自己的胸部。

 「你、你想干嘛!?」

 「看你这么逊,想要教教你啊!还有,摸女人的胸部时不要这么用力喔。」

 健一听完只能死命瞪著萤子。萤子不但比健一大三岁,就连身高也比一百七十公分的健一要高一点。

 所以他一直觉得萤子是大人,就算萤子生性懒散,也很尊重她的身分。但是今天的萤子很奇怪,不但把健一当成小鬼、笨蛋,自己也像个倔强的小孩。

 可是就算健一感觉到这一点,也不可能就此善罢干休。他还没有成熟到愿意在这种时刻让步的程度。

 「唔……」

 健一突然冲进萤子的怀里,吻了她的唇。萤子一直发出嘲讽的笑声,所以他想藉此让萤子住嘴。这样的行动,应该超乎萤子的想像了吧?即便如此,萤子还是笑个不停。

 「哼……你大概只有这么点能耐吧?」

 萤子的唇吐出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讽刺。

 「别以为你什么都懂!」

 健一大声咆哮,把萤子推倒在地。他骑在萤子的身上,按住她的手腕,想藉此让她无法动弹。

 「就算我身高比你矮,好歹也是个男人,比力气我是赢定了。懂了的话,就不要把我当笨蛋,惹我生气!」

 健一以为萤子会反抗,加重了手上的力道。但是萤子只是在健一的下面笑著:

 「就是这样,你才会被当成小鬼。」

 萤子不停笑著的唇里吐出冰冷的言语,似乎夺去健一身上的温度,让他瞬间浑身无力。萤子看到之後,就知道对方已经无法用手压制自己。

 「嗯——」

 会被揍——健一如此猜测,闭上双眼。虽然萤子躺在地上无法使出多大的力量,但是只要想像萤子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,还是感到毛骨悚然.

 被姊姊说出自己的愚蠢之处,又要被她拳打脚踢。这已经非关出拳力道,健一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好像随风而逝。

 「不过,身体的确是个男人了——」

 萤子恢复自由的手并没有殴打健一,反而是摸著他的身体、抱住他,彷佛想要温柔地确认他的存在。

 「萤火虫?」

 张开双眼,姊姊的脸就在眼前。健一之前完全没注意到,刚洗好澡的香皂气味阵阵扑鼻而来。

 闻到对方气息的人不只是健一,萤子以和缓许多的语调开口:

 「没想到你身上也有男人该有的味道了。」

 健一感觉到萤子在自己身体下方的胸口,传出阵阵鼓动。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他开始觉得天摇地晃,自己的心跳速度也持续加快,连头都痛了起来。整个世界彷佛正在激烈旋转。

 「唔……」

 可是摇晃的不是外在的世界,而是他自己。健一不知何时吻上萤子的唇——那张刚才还在恶言相向的唇。

 「啊……」

 萤子好像想说什么,但健一似乎想要把那句话化为自己的语言,又吻了上去,感受对方柔软的双唇。

 之後健一就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了。

 「嗯……」

 萤子还想说些什么,可是健一已经无法克制自己。

 他只感觉到香烟的尼古丁——尼古丁的味道越发浓烈,健一的思考也逐渐麻痹。

 *

 现在几点钟了?

 健一完全不晓得时间,只知道还不到早上。依旧黑暗的天空,在一、两个小时之内应该不会大放光明。

 健一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,看著星空发呆。但与其说他在看星星,还不如说他只是把视线朝向上方而已。

 他不知道自己正在看什么。思考能力中断,也丧失了身体机能。

    [......]

 四下无人,万籁俱寂。

 也没看到情侣流连,或许是过了最後一班电车的时间了吧。

 回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——至於之後的事……

    健一完全不想回忆,用力摇著头。

 「太差劲了。」

 膳海中不用思考就浮出这句话。这也是来到公园之前不知道重复多少次的话。这句话到底代表什么,他已经不厌其烦重复确认无数次。

 「太差劲了。」

 但除此之外他无话可说,也没有说的必要。就算真的要多说些什么,也只是把自己加上去而已。

 「我真的太差劲了。」

 加上「我」也许是第一次吧?健一终於把一直重复的话语,清楚连结到自己身上。

 但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或不对劲。事实毫无疑问正是如此。

 「……太差劲了、我真的太差劲了。」

 就算是千夜子告白的那一天,他与绫发生关系,心情也不至於如此低落。那次的错并不是出在自己身上,而且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对的,下定决心不让那种事再度发生。

 可是健一却轻易打破承诺。上一次对千夜子的罪恶感,以及上一次所下的决心,今天晚上全都抛在脑後。

 而且自己还忘记一件更重要的事:萤子是自己的亲姊姊,这可是从出生就知道的事。

 即使自己是被欲望所控制,也无法否认那是愚蠢无比的行为。

 太差劲了——除了这句话以外,健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「……唔。」

 寒风袭来,健一陷入无比的郁闷。

 虽然是初夏,但深夜的温度还是很低。或许是因为身上穿著适合炎热白天的服装。不过健一完全不想回去换衣服,他甚至连家都不想回去。

 「即使我这么差劲,还是会有人担心吗?」

 健一无力地喃喃自语。夺走体温的寒风,反而让他有自己还活著的感触,但郁闷的心情却丝毫没有改变。

 如果真的够冷,自己应该会失去思考所需的能量才对。仅止於让肌肤感到寒冷的空气,无法让他真的失去意识。

 如果自己继续待在这里,到了早上还是会被其他人发现吧。最後或许只能乖乖回家。不过无论自己逃到哪里,都没办法无限期一直拖下去。

 「……萤火虫是我的家人,而且现在还是我暂时的监护人,就算我不想跟她见面,也是不可能的事。」

 健一想到这里,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。如果被带回萤子身边,就非得跟她见面不可——那是完全无法避免的结果。

 「……真是太差劲了。」

 如此念个不停的健一,突然想起口袋里还有一把钥匙。那不是他家的钥匙,而是把没有凹凸起伏的奇妙钥匙。只有能够进出那座大楼的人,才能持有的特殊钥匙。

 钥匙发出黄色的光芒,如同健一最後的希望。

 楼梯似乎比以往还长,健一往上爬的腿渐渐不听使唤。

 之前毫不在意的楼梯高度,这次却让健一爬到一半就想放弃。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到底爬了几层?一想到这里,健一不禁累倒在楼梯间。

 旁边的门上写著「7」,所以才爬了一半而已。

 「以前爬到这里有这么累吗?」

 健一口中念念有词,想起抱绫上来的那次。就算抱著人也没有这么累,更何况现在身上没有其他负担,却还是觉得体力无法负荷。

 消耗的不是体力,而是活力吧。

 「啊!小健。」

 上面传来呼唤健一的声音。从称呼方式与口气来判断,马上就知道是绫。

 「绫……」

 「怎么了?一点精神也没有。」

 绫跑到健一的身旁,用担心的表情盯著健一。可是健一却无法回答对方。平常总觉得慢半拍的绫,现在的动作好像比自己更敏捷。

 「小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来……跟姊姊吵架啦?」

 绫以天真无邪的语气发问,但健一却无话可说。他不想把自己犯下的错告诉对方。

 「……这么晚了,绫怎么会在这里?」

 「我?我肚子饿了,所以到130l找东西吃,却没有找到什么可以马上吃的,只好下来买东西。小健如果饿的话,就跟我一起去买吧?大姊姊请客,不用担心钱。」

 绫一边笑著,一边拉起坐在楼梯间的健一,挽著他的手向下走。

 「……等、等等。」

 健一满脸疑惑停住脚步,绫以为他在担心别的问题,转头看著他:

 「啊!这么说来,这个时间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?国道沿线的大众餐厅好像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?」

 「我不太清楚·」

 健一回答之後,才想起来自己要说的不是这个。

 「我没有食欲,不想吃东西。」

 「……这样呀。」

 绫也只好停下脚步,好像在思考什么。健一於是主动提议:

 「如果有材料,我煮点东西给你吃吧?」

 「那真是太感谢罗·不过你还好吧?看起来很累的样子。」

 绫看著健一,还不打算上楼。

 「……就算这样,我也想做点事,让我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用。」

 健一没说出事情的原由,只是单纯表达感想。

 健一做菜时在一旁吵个不停的绫,看到眼前的炒面,便一言不发专心吃了起来。健一坐在对面的位子看著她吃,觉得绫不管做什么都很专心一致。

 「……小健要吃一点吗?」

 绫稍微放慢速度,开口询问健一。炒面大概只剩下四分之一,健一却连一口都吃不下。

 「不用了,我没食欲。」

 「是吗?这么好吃的说——」

    绫说完之後,继续动筷吃起剩下的炒面。吃到最後一口,又抬头看著健一。

    「……怎么了?」

    「要吃一口吗?」

    「我完全没食欲。」

    「一口应该吃得下吧?嘴巴张开,啊——」

    绫不理会他的反应,把炒面夹到健一嘴边。

    「啊——」

    虽然健一感到伤脑筋,但也不想反抗,乖乖吞了下去。

    「很好吃吧?」

    「……这可是我做的。」

    「但是吃下肚子,确认好不好吃的人是我哟!」

    绫开心地笑了。她把筷子放在面前,端正坐姿再度询问健一:

    「对了,小健怎么会这么晚跑来?」健一虽然觉得稍微恢复了点精神,但还是回答:

    「……可以不要说吗?」

    「小健不想说,也没关系。」

 绫乾脆地放弃,起身捡起地板上的两大本素描簿。她打开其中一本放在桌上开口说:

 「那……小健愿意听听我今天发生的事吗?」

 「可以啊。」

 健一边回答,一边看著绫在素描簿上的作品——精细的图案看起来好像照片。

 素描的对象似乎是生锈老旧的烟囱,绫以几个不同的角度画了许多张。

 绫开始说明自己的画:

 [这是我去油漆行路上看到的,好像是拉面店的烟囱。我很喜欢这附近生锈的模样,所以试著画画看。」

 「生锈的模样?」

 「嗯。比起亮晶晶的东西,我比较喜欢有点脏脏的、有点缺陷的东西。我觉得这种缺陷美很不错。」

 接著翻开素描簿下一页——以各种角度描绘树叶。树叶尖端缺了一角,还有点变形。

 「该怎么说……绫果然很厉害啊。」

 健一轻轻叹口气,如此回应。他不是在开绫的玩笑,只是觉得自己完全比不上她。

 「嘿嘿——这是我唯一的专长嘛!」

 绫再度高兴地笑了。她翻到下一页,那里还是一片空白。

 「不过,如果只是要画得像,也不是多难的事。」

 说完之後便从口袋拿出自动铅笔。

 「我可不这么认为。」

 「看到什么画什么就好了。最重要的是观察力。」

 绫看著素描簿的纸面,笔下开始画出漫画风格的人物脸孔。

 「如果什么都不看,就会画出像这种东西。」

 绫笔下的图样,就简直像是小学生画的人物画。椭圆形的脸上,五官的位置都不在正确的位置上,就好像福笑(注:日本过年时玩的游戏。游戏者遮著眼睛,在空白的人物脸孔上放置眉、眼、鼻、口的纸片,比谁放的比较准)一样。

 「是……」

 「仔细看清楚,然後心无旁骛直接下笔。这样说不知道你懂不懂?如果要画小健的眼睛,就不能不知道小健的眼睛长什么样子,所以才要仔细观察小健的眼睛。其他的事都不重要,只要看清楚想画的东西,然後画出来就可以了。」

 绫嘴巴说个不停,手却好像有生命一样自己随意移动,很快地画出健一的眼睛。接著图案就像漩涡扩大般变成整张脸,动作快到无法想像。

 「嗯,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。」

 绫停下动作,把素描簿拿给健一看——上面有两张脸,很难相信是同一个人画的。

 「……看著你画似乎很简单,实际上并没有这么简单吧?」

 「嗯——不过这种画谁都可以画得出来啦,真的。」

 绫想了想,再度拿回素描簿,翻开新的一页开始作画。这次手的动作跟画健一的脸时不同,给人一种涂刷的感觉。随著手左右晃动,纸上仿佛也跟著出现凹凸起伏。透过自动铅笔的浓淡深浅,图样慢慢浮现出来。正确无误的动作,简直就像是电脑印表机,只是把原有的图片列印出来。看在健一眼里,真是不可思议。

 「不过,会这么画的人,大概只有我而已吧。」

 绫再度停手,把素描簿转向健一。

 [这是……」

 好像看过,又好像没看过的东西出现在健一眼前。形状类似海螺,但材质却是金属,而且到处都有生锈开孔的样子。

 「还记得吗?这是我要小健买的巧克力奶油卷,再加上拉面店烟囱。很不错吧?」

 「巧克力奶油卷……」

 健一被她的想像力所震慑,对这幅画除了佩服还是佩服。

 「巧克力奶油卷有点忘记了,不过烟囱倒是记得很清楚,所以应该画的还算正确。」

 「你是说,这不是普通的巧克力奶油卷,而是那天……」

 「嗯,是小健那天买的巧克力奶油卷呦!这边有点烤焦,不过光靠形状很难表现,所以可能看不太出来吧。」

 「……一般人是记不住那种小地方吧?」

 绫看到健一吃惊的样子,忍不住开心笑了。

 「对呀!不过我就是办得到,很了不起吧?」

 「的确很了不起。」

 「不过再怎么了不起,如果小健没来煮饭给我吃,我搞不好就饿死了呢。」

 绫稍微压低声音说著,阖上素描簿往外走。

 「就是这样,今天就到这里,该准备洗澡睡觉了。」

 「……啊,说的也是。」

 健一连忙起身,绫回头问他:

 「小健,今天要一起睡吗?」

 「不用了!」

 「不要那么紧张嘛。我今天不想做色色的事……而且生理期来了,也没办法做。」

 「……我不太想听到这档事。」

 听到绫提起这方面的事,健一的心情又开始沉重。

 「不过生理期胸部会变大、也会比较敏感,说不定做起来感觉很好?既然来了,要不要在浴室里试试看?」

 「我就说了……」

 健一不理会绫的提议,迳自走到厨房洗碗。绫好像又说了什么,但健一完全没听进去。

 「晚安。」

 八云刻也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——他是1302的房客,也是健一的高个子同学。

 看到绫对自己的招呼毫无反应,刻也问了:

 「…你把炒面吃了吗?」

 「咦?啊、嗯。难不成那是管理员要吃的吗?」

 「如果不是我要吃的,那我买回来是要给谁吃呢?」

 「嗯——说的也是。」

 绫浮出苦笑,刻也面无表情看著绫。

 健一忍不住从厨房走出来,对著刻也说:

 「抱歉,是我擅自煮的。」

 「也没什么好道歉的。」

 刻也说完之後,把注意力从绫那里移到健一身上,接著走向厨房:

 「虽然我不打算现在吃,不过冰箱里的食物都是我用打工的钱买的,希望你们吃了之後记得补充回去。」

 刻也说完之後就打开冰箱,检查里面的食物存量。

 看著刻也的背影,洗完碗的健一问道:

 「也算不上是道歉,要不要我用现有材料帮你煮点东西?你应该是来找宵夜吃的吧?」

 「如果你愿意弄,我是不介意。」

 刻也关上冰箱,看著健一的脸继续说:

 「不知为何,我觉得你看起来比平常没精神。我不想强迫没精神的人帮我做什么事。」

 「没关系,做点事可以让我转移注意力。至少可以让我知道我还能做菜,还有点用。」

 健一如此说完,来到冰箱前确认还有什么东西。

 「有什么不喜欢吃的吗?」

 「这里面的东西部是我买的。既然会在里面,就没有什么我讨厌的东西。」

 「说的也是……」

 健一对著说话一丝不苟的同学露出苦笑,拿出剩下的材料炒了一盘青菜。

 刻也吃到一半,发现健一看著自己,便说:

 「收拾就让我自己来吧。」

 在刻也默默吃菜时,绫与健一两人都不发一语。所以刚才刻也的发言,或许也是想打破沉闷的气氛。

 「……味道怎么样?」

 「没得挑剔,我自己根本煮不出这种水准。看样子以後可以节省不少吃饭钱。谢谢你,有你在真是帮了我大忙。」

 「是吗?」

 健一在回答说话口气完全没变的刻也同时,心里也觉得有点高兴。他虽然讲话不露半点情感,可是却非常真诚。健一觉得他是个不会说客套话,有话直说的人。

 「我不知道详细情况,不过今天就先去洗澡睡觉吧。累的时候判断力也会变差。比起勉强行动,还不如先恢复精神比较好。」

 刻也说完之後,继续吃了起来。

 「就这么办。多谢你的建议。晚安了,八云同学。」

 「晚安,绢川同学。」

 健一对刻也点头道谢,走出房间。绫察觉之後也跟了出来,绫并没有向刻也道别,或是只有点点头而已,总之没听见两人的声音。

 看到健一站在1303门口,绫如此问道:

 「一个人睡吗?」

 「……我今天没有办事的心情。」

 又想起先前的事,内心无比沉重。

 「我也不想,所以一起睡吧?」

 「我真的没有心情,跟绫没有关系。」

 「是小健自己的问题?」

 「…对。」

 「好吧,那我也没办法了。」

 绫很乾脆的放弃了。不过她还是很担心健一,跟著他一起走进房间:

 「那我可以在旁边看著你睡吗?」

 「……我一个人独处,真的让你那么紧张吗?」

 「嗯——与其说紧张,不如说是担心。这样不好吗?」

 「没什么不好的。」

 健一边说边走向浴室。门就在高出一截的走廊上,打开之後是更衣室。直到这时健一才  突然想到:

 [这间浴室得先放热水啊。」

 那是理所当然的,不过比起随时都有热水的绫的房间,还是觉得简陋多了。

 「既然这样,要不要到我那里?马上就可以洗了!」

 「……说的也是。」

 绫说的没错,但健一想的是另外一件事。

 不只是浴室,整间房间都显得相当平民。毕竟是以他小时候住过的住宅区为蓝本,所以简单一点也是莫可奈何的。

 但是对现在的健一来说,却可以藉此感觉到自己与绫的差距。拥有过人艺术才能的绫,她的房间跟自己这个普通高中生的房间,根本就是两人差距的具体象徵。

 看到健一沉默思考,绫不禁问道:

 「怎么了?」

 「我觉得这间房子真是让人看不下去。」

 「看不下去?不会呀!我觉得是个很温暖的地方。」

 说完以後,绫以指尖轻轻触摸墙壁。

 [这里有我的房间所没有的温暖感觉。要说是有人在此生活的感觉也可以,你是说这一点让人看不下去吗?」

 「我可没那么说……」

 「还是因为对小健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,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魅力了?」

 「应该很接近了……」

 健一这么回答,感受其中的微妙差异。

 「如果是这样,那真是太可惜了。房间里明明充满了温暖,可是却无法感受。我可是很羡慕小健的,可是小健却无法理解。」

 「那样说来,我也很羡慕绫啊。」

 绫以有点用力的口吻说:

 「可是,就算小健想像我一样会画画,也不想变成像我这样的人吧?我可是那种会热衷创作而差点饿死的人…这种生活方式并不值得小健羡慕。」

 「或许没错。」

 健一也加以附和。

 「我反而还比较想变成小健那样。可是我热衷於创作,所以根本不可能。」

 「……像我这样也没好到哪里去。」

 健一无法赞同绫的想法。理由是——他想起自己今天上了姊姊萤子的行为。

 「不、已经不是好不好的问题。我真是差劲、最差劲的男人。」

 「……小健?」

 *

 这种绿色的热水,或许真的有让心情平静的效果,但也可能是水温让身体肌肉舒缓也不一定。总之,泡在里面的健一感到心情轻松许多。

 健一正在绫的浴室里泡澡,大口深呼吸。

 这是草原的味道吧——在太阳底下的草原漫步时,鼻子闻到的味道。

 「还好吧,小健?」

 绫没有走进浴室,而是在更衣室隔著门说话。健一泡在水里,转身向门口回答:

 「比较冷静一点了。」

 「真的吗?那真是太好了。」

 虽然看不见绫的脸,听到她高兴的声音,也知道她在笑。

 不过健一却笑不出来。虽说心情冷静一点,但只要一想起先前干下的好事,就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悠悠哉哉。

 […我是为了获得他人协助才来到这里的吗?」

 低声的自言自语,好像被绫听见了。

 「小健,有事吗?」

 「没有,我说都是托绫的福·」

 「……那样不好吗?」

 听到绫的反问,健一重新思考自己话中的含意。

 「我没说不好。」

 「可是你心里觉得不好。」

 「……是啊·」

 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觉得,也不明白绫怎么能够察觉。但健一确实不认为目前的状况是很好的。

 「果然是跟姊姊吵架?」

 绫再问一次,这跟他刚来时绫所问的问题一样。但是这回话中的意义有些不同。

 「果然…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?」

 「家里待不住而跑出来,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嘛。如果是不小心弄坏重要的东西,等到——心情平静以後就应该告一段落了。但如果是伤害了家人……就没办法轻易释怀了。要说小健家里其他人,不就剩姊姊萤火虫小姐了吗?」

 虽然不知道绫的推论有无破绽,可是会在半夜离家出走,除了上述原因以外也没别的理由了。

 「你说的对。除此之外不会是别的事。」

 健一觉得绫可能从一开始就多少知道一点,不想再对她隐瞒。

 「不过……好像又不是吵架?」

 绫的思考方向马上急转弯。

 「为什么会这样想?」

 「我觉得萤火虫小姐虽然嘴巴坏了点,却是个很为小健著想的姊姊。我不觉得你们会随便吵架。」

 绫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一下,继续说道:

 「即使这样还是吵架的话,一定有其他原因。该不会跟我有关吧……」

 听完绫的推测,健一闭上眼睛深深吸气——他决定把事情全盘托出。反正现在不需要面对绫,闭上眼睛感觉会好一点。

 「我们或许吵架了,但那跟我的心情无关。」

 「吵架之後发生了什么事?比吵架还严重吗?」

 绫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。健一自己在昨天以前也无法想像,有什么事会比吵架更能破坏姊弟两人的感情。绫的质疑也算合情合理。

 「我上了萤火虫。」

 所以健一强迫自己用语言表达·说完之後,又想起那件过去不曾想像的事。

 「上了……小健做了色色的事?」

 绫好像不怎么惊讶。

 「没错。」

 健一也不加辩解,直接给予肯定的答案。

 绫没有马上回答,健一也想不到要说什么,只是呆呆看著流动的热水。

 健一想到可以问绫对自己的看法,但是又问不出口。

 即使不问,只要听对方的反应就知道了——所以健一打算等待绫的回答。

 绫会说什么呢?在等待的空档,浴室一片死寂。

 「舒服吗?」

 绫总算开了口,但却是这种问题。

 「……舒服?」

 这个问题完全超乎健一的预期,只好跟著重复一遍。

    「做爱舒服吗?」

    绫以为健一没听清楚,又问了一次。

    「不是这个问题吧?」健一很想这样反问,但他隐约觉得这只是话题的开头。

    「我觉得……很舒服。」说完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口回答了。这不是说给绫听的客套话,而是实话。

    「萤火虫小姐也觉得舒服吗?」

    绫似乎很开心地继续追问,健一的心里有点不高兴了。再度体验到,绫果然跟自己不同类型。深深体认到,绫毕竟只是无关紧要的外人。又想起坐在公园发呆时的忧郁及孤单。

    「……你到底想问什么!」健一对著绫大吼大叫。但是比起愤怒,比较像是否定悲伤的最後抵抗。说完之後,也知道自己无法继续抵抗,鼻子开始感到刺痛。泪水涌出模糊了视线。

    「就算这样……那……又怎么样?」健一说话断断续续,泪水不停流下。即便他拚命想要否定,却已经泣不成声。

 「就算这样、就算这样,又能怎么样?」

 健一泪流满面,只能重复相同的话。不管绫有没有回答,他都已经不想听了。因为不管她说什么,自己的回应都会被泪水所遮掩。

 「如果是这样,那我觉得是件好事。」

 绫等到健一不再开口之後才回答。她不需要思考,也没有任何犹豫的口气,直接把既定的答案说出口。

 「……好事?」

 「嗯。两个人不是都觉得舒服吗?小健跟萤火虫小姐有了一段舒服的美好时光,所以我觉得是好事。」

 「我跟萤火虫可是姊弟啊!?怎么会是好事?」

 「是吗?但是对我来说,只要舒服就是好事。虽说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牺牲之上不算好事,可是舒服本身还是件好事。所以,我不觉得小健做的事是坏事。」

 绫以明确的口气解释。

 看来绫真的相信:只要感觉舒服,就是好事。

 「……如果那种理论成立,那岂不是变得乱七八糟了。」

 「说不定是这样。但如果要因此否定让人舒服的事,那么我觉得这个社会与世界就是错的。虽说要生活在错误的世界里,或许有必要去配合这个错,可是不管怎么样,我都觉得好事跟坏事是不能混淆的。如果硬是要去配合,只会让自己不舒服而已。」

 绫的话中没有任何犹豫,健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 「…………」

 「小健为什么要上了萤火虫小姐?」

 发现健一沉默不语,绫又问了别的问题。

 「你问我为什么……她笑我跟女孩子约会三次竟然还不敢牵手,我一气之下……」

 健一说完之後才发现,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在想什么。他只是想让瞧不起自己的萤子闭嘴而已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要上她。

 「不是因为被嘲笑,为了报复才做的吗?」

 绫为了确认这点而继续追问。

 「大概是吧。我也不确定。」

 健一并不想伤害萤子。那时的自己是被欲望所控制,才会上了萤子。

 健一并非想以暴力压倒对方,却被抱著自己的萤子身上的温暖所诱惑。

 「萤火虫小姐很不情愿吗?」

 「……刚开始我不清楚,後来冷静一点之後,我不认为她不情愿。」

 「那样的话,还有什么问题吗?」

 绫又问了一次,健一再次寻找答案,突然发现泪水在不知不觉中停了,可是他还是不知道答案。而且健一也无法否认自己心情低落,以及犯下无可挽回的过错的事实。

 「我呀——」

 健一还在思考,绫又开口说道:

 「——之前跟小健做爱,觉得做爱真的很舒服,所以觉得这是件好事哟。其实我很喜欢这种全心全力投注在某件事的感觉,只是以前的对象都是艺术品,所以看到小健也很舒服的样子,就让我觉得非常开心哟。像这种两个人可以在同时间对同一件事感到舒服的经验,我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。」

 「是啊……」

 「我在创作的时候,就会把其他事抛到脑後,连饭都忘记吃,好几次差点因此丧命。即使如此,我依然很喜欢创作,因为这是一件好事。我觉得能够像这样浑然忘我,沉浸在美好时光的行为,果然是件很棒的事。」

 「所以你是说,我跟萤火虫做了也没有关系吗?」

 「那我就不清楚了。也许你们下次做就不会觉得舒服了。不过,即使这种事违反伦理道德,但既然能让人舒服到忘记道德,那我就觉得是件好事。我认为小健与萤火虫小姐共度了  一段美好的时光。」

 健一不了解绫的说明,到底是在肯定还是否定他的行为。

 「可是从旁人的眼光来看,一定会觉得这种事是不被允许吧?」

 「或许是吧,但我不知道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呢?小健所在意的,是社会原不原谅你吗……应该不是吧?而是萤火虫小姐是否受到伤害,不是吗?」

 「……你说的没错。不过,就算萤火虫原谅我,我也没办法原谅自己。」

 「那也没什么不好的。既然小健这么想,我也不打算加以否定。」

 绫看到健一不发一语,继续说下去:

 「我不是在否定小健。我不觉得小健做了什么坏事,所以我不可能因为这样就讨厌小健。而且这和我对小健的看法也没有关系,我还是能理解小健所说的话。像小健这样无法原谅自己的心情,我觉得很了不起。」

 「……了不起?」

 「我觉得脱罪的理由要几个就有几个。不管是萤火虫小姐故意惹小健生气的错、或是她毫无防备地接近血气方刚的男孩子、或是小健从以前开始就讨厌她之类的,不管怎么说都行。但是小健却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,不肯原谅自己,这不是很了不起吗?」

 「……我不那样觉得。」

 「我觉得小健虽然有这种了不起的想法,却无法克制心中欲望所产生的矛盾,其实还蛮可爱的。虽然不知道男孩子被说可爱会不会高兴,不过说出[跟我做过以後,没办法牵女朋友的手』,这样的小健真的是很了不起、很可爱哟!我不是在笑你,而是真的这么认为。」

 听完绫所说的话,健一不禁哑口无言。但并不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,而是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。

 绫对自己没办法牵千夜子的手而感到高兴,所以那个时候才会笑了出来。可是自己却以为绫在嘲笑自己,还因此而生气。

 「其实我一点都不了不起。之前也无法体会绫的心情,自己就开始生气。」

 「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小健不只了不起,而且还很可爱!虽然小健可能会觉得不高兴,但我倒觉得是件好事。」

 绫停了一会儿,似乎在等待健一的反应。发现健一不打算回答之後,又继续说道:

 「小健现在的心情会这么低落,一定是因为做了坏事的关系。」

 这句话和绫的论点似乎有点矛盾。不过健一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。

 因为做了坏事,才会心情低落。他知道这跟绫所说的话没有冲突·

 「你说的对。」

 「可是这里的坏事并不是指小健上了萤火虫小姐。真正的坏事,是指小健做完之後就把萤  火虫小姐留在家里,自己逃了出来。所以小健的心情才会不好。」

 健一听完後为之一震,深深感到认同。

 「把萤火虫留在家里……」

 这是健一第一次想到萤子现在怎么了。这才想起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,可是萤子也有自己的烦恼。而且还想到萤子有没有像绫一样,可以倾听自己诉说的人呢?

 自己对萤子做出不可原谅的事。心里虽然这么想,却没有考虑到萤子的心情,这才是最奇怪的。

 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想到呢?

 「所以,如果小健已经冷静下来,回家向她道歉比较好哦。今天睡在这里也无妨,但还是早一点回家比较好。」

 健一听到绫说的话。中间或许还说了什么,但传进健一耳里的只有这么一段·

 「说的也是。」

 健一毫不犹豫地回答。

 「小健跟我还有刻也不一样,我不觉得这里是小健逃避的地方。如果是因为萤火虫小姐的事而回不了家,只好躲到这里来,那么小健应该会在今天拿到钥匙才对。」

 「这么说来……我那天为什么会捡到这把钥匙呢?」

 「我想是为了我与刻也、还有其他房客的缘故吧?只要小健在这里,大家就能够和睦相处。或许这只是我自私的愿望,但是自从小健来了以後,我跟刻也终於能够顺利交谈,或许之後交情还会越来越好呢。」

 听到绫这么说,健一才发现绫与刻也似乎很少交谈。他原本以为他们在自己来之前就住在这里了,交情应该不错才对。事实上,之前的两人似乎都在闪躲对方。

 「所以我希望小健跟萤火虫小姐可以和好。但如果小健不愿意,我也不会责备小健的。我觉得对别人办不到的事生气,是一件很奇怪的事。」

 「但是你还是希望我跟她和好,对吧?」

 健一心想,已经不用等她回答了。最重要的关键,其实是本人的意志。

 过去犯下的错,就算再怎么後悔都於事无补,所以要坦然面对事实,以後该怎么办。自己接下来想要怎么做,才是最重要的。

 小健打算回家了。他无法确定自己做不做得到,但是他想要弥补过错。而且健一非常想与萤子和好。

 「小健……」

 绫也觉得没必要再向健一多说什么。

 「偶尔还是要来玩哟!也许小健不需要我们,但是我与刻也可是需要小健的。」

 「我会再来的。这跟有没有需要无关。」

 健一说完之後,才发现自己脸上带著笑容。

 *

 萤子似乎已经待在客厅里很久了。她坐在椅子上,叼著没点燃的香烟,手撑住下巴,以茫然的目光看著前方。

 健一回到家时依旧如此,萤子似乎没有察觉健一定进客厅。她没睡著,也不算清醒,只是呆呆坐在那里。

 「萤火虫,对不起。」

 健一站在毫无反应的萤子面前,鞠躬道歉。

 「虽然这不是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事,但我还是要说声对不起。」

 他再度低头,但是萤子依然一动也不动。感到不安而拾起头的健一,发现萤子的目光终於回过神来。

 「……你是来道歉的啊。」

 萤子开口了。香烟掉到桌上,但她完全不在意,只是看著前方的健一。

 「真是的…那是我该说的话啊!」

 萤子露出痛苦神情,稍微低下视线。原本撑住下巴的手,好像因为头痛而按住太阳穴。

 「我是你的代理监护人,应该要好好管教你,可是却无计可施,只能坐在这里发呆,还等著你回来说『萤火虫,对不起]我到底算什么啊?」

 萤子的思绪依旧混乱,口中不停念念有词。

 [这不是萤火虫的错,是我不好……不管对方是谁,就被欲望控制……」

 健一虽然表示这是自己的错,可以萤火虫却突然拾起头瞪著健一:

 「但那是我引诱你的,不是吗?」

 「或许是……」

 「老爸老妈把你交给我照顾。到今天为止,我也觉得自己做得不错。但是今天发生这种事,即便说是你的问题,那也是我的错。」

 萤子一边说,一边以不耐烦的表情伸手摸索掉在桌上的香烟。

 「但你也只是我的姊姊,并没有比我大多少。」

 「那又怎么样?难道要以此为藉口去向老爸老妈说,我跟弟弟做了?]

 萤子以稍微强硬的语气说完,叼住刚找到的香烟。

 「那是我上了你。」

 萤子盯著健一提出反问:

 「才怪。应该是我给你上吧?」

 「……你在说什么?」

 「你以为你的力气可以压倒我吗?那是我可以抵抗却没这么做的缘故啊!」

 「这……」

 「气死了我。平常只是要耍你,可以那时却不一样,反而把气发在你身上,所以事情才会变成那样子——至少我是这么想。」

 萤子以前就习惯把「气死我了」念成「气死了我」,尤其是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更明显。

 「这是什么意思?」

 「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小鬼。所以爸妈不在时,才会要你负责煮饭,想让你有所表现。这样一来,你也不会觉得凡事不如我,所以我才会这么做。」

 「原来是这样子……」

 健一对姊姊的说词大感惊讶,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没错。

 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姊姊给自己增光,但至少料理已经变成健一的专长。

 「可是今天,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才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。你都已经帮我准备好了,可是我没有你之後却连个饭都煮不好。而且明知你还帮我注意到油温过高,可是我不但不感谢你,反而觉得你才不可能这么厉害·我想把你当成小鬼,可是你已经长大了……所以才会变成那样。这一切的一切,都是我的错啊!」

 萤子的话让健一大吃一惊。当时他只觉得萤子瞧不起自己,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。但他还是觉得萤子的话是错的。    .

 「不是这样。会变成那样,都是因为我还是个小鬼。」

 […就算是这样,该负责任的人还是我,我只要好好拒绝你就没事了。就算你比较有力气,也不到可以霸王硬上弓的程度。」

 萤子一面说,一面将视线从健一身上移开。

 「当你无法克制吻了我,我也觉得已经无法克制了。不知为什么,或许是一时大意、或许是因为气死了我让我豁出去。也可能是我很在意你趁我不注意时交了女朋友,甚至感情进展得很顺利。总之,我在你的身上闻到男人的味道而动情,所以没有拒绝你。]

 健一看著姊姊,不知道她是不是认真的。不过健一知道,萤子非常坚持错的人是她。

 健一不知道理由,或许是因为萤子身为代理监护人的自负。总之萤子所要的结论,就是过错要由她来承担。

 健一决定改变话题:

 「那件事暂且不管,之後该怎么办?」

 「之後该怎么办……」

 萤子感到有些意外,重新注视健一。

 「就算回到必须道歉的起点,我们还能够这样下去吗?在这个家里一起生活?」

 「……我没有信心。」

 萤子发出简短软弱的回应。

 「我的问法不对。萤火虫希望怎么样?你不打算要我搬出去吗?」

 「又不是你的错,为什么要你搬出去?要搬也是我搬。」

 「可是要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也很头痛。这里太大了,一个人住会很寂寞。」

 「那你去住朋友家不就好了?就是你之前常去的那里。」

 「也是可以,可是我不想。」

 「……为什么?」

 萤子露出听不懂健一在说什么的表情。健一也觉得自己的回答很奇怪,但那的确是出自自己的口中。

 「就当做是我在耍任性,我还是想跟萤火虫一起住在这里。或许没办法回到过去那样,可是我还是想跟你住在这里·」

 「是吗……」

 萤子皱起眉头,低声回答。

 「不行吗?」

 「既然你这么说,不行也得行啊。我可是你的代理监护人耶。不然我也只是个小鬼。」

 「我也会好好努力的……该怎么做才好呢?」

 「嗯……我肚子饿了,你去给我煮饭。」

 萤子说完之後微微笑了·她叼起香烟,用空著的手指向厨房——萤子先前打算要炸的鸡肉还躺在那里。

 [……好像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嘛。」

 「有必要急著改变吗?」

 萤子把香烟放在桌上,站起身来:

 「我要去洗个澡。你就利用这段时间弄吧。」

 「好啦好啦……」

 健一目送萤子走出客厅,以不耐烦的态度回答。

 结果,两人还是跟以前一样,健一还是被姊姊任意使唤。只是在健一的心中,已经没有什么不满。

 发现到自己还蛮喜欢被呼来唤去的,健一不禁有点惊讶。